第一百八十章 狼泣

林火心中自嘲,所謂智取,最後還不是要拔劍。

守衛甲士從懷中掏出一卷畫軸,迎風一展,查詢甲士雙眼微眯,立即扭過頭來緊盯林火。

身邊呂烽已經察覺異樣,捏緊長槍,“等你號令。”

林火輕輕點頭。

就在此時,領隊按住兩人肩膀,“不要輕舉妄動。”

林火皺眉,輕聲道:“張隊,我們不能連累你。”

領隊姓張,平日裏市儈模樣,此刻一臉嚴肅,“連累?既然收了你們銀兩,你們的命,我便保下了。都別亂動。”

林火聞言一愣,與呂烽對視一眼,兩人便未動手,雖是仍舊緊握兵刃。

張領隊向前幾步,行到甲士身前,稍鞠一躬。

守衛甲士雙眉提出,單手按住腰間單刀。

張領隊面上泛笑,伸手從袖中一掏。

林火給他的“小船”就遊到了甲士手中。

那甲士擡眼看張領隊,又瞥了眼林火,最終手腕一按,納入袖中。單手一揮,“檢查完畢!放行!”

一隊車馬,安然通過邊境。

過關時候,林火還有些納悶,這個看起來貪財的商賈,怎麽就救下了他們的性命?或許那張通緝令,只是一紙誤會。畢竟他們一路行來,都未曾聽過通緝之事。可那姓張領隊,又確確實實冒著殺頭風險,將他們救下。

好人。

林火原是相信的,這世上總有好人。

經歷勾心鬥角之後,他卻要在心中打個問號。

如今,他又將這詞匯,從心底釣出海面。

他有些問題想要問張領隊,卻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離開邊關稍遠,林火便找了機會,湊到張領隊身邊。

張領隊坐在板車上,背靠貨物,瞥了林火一眼,“你若要謝我,就把馬送我吧,看樣子還值幾個錢。”

這市儈模樣,與方才判若兩人。

馬自然不能給他,但林火還有些銀票,塞到領隊手中,“多謝張大哥替我們解圍。”

“解圍也談不上。”張領隊這般說著,接過銀票卻是毫不猶豫,“那畫像上是個偷馬賊,和你長得有幾分相像。可我看你們這兩匹劣馬,偷這馬去坐牢,也不值當。”

林火點了點頭,“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張大哥,若是真被扣下,少不得一番盤查,也是麻煩。”

“是了。”張領隊看著林火雙眼,“你倆可不想被盤查。”

林火知道,張領隊只怕已猜出了些什麽,想來也是明顯,若是好人家,又怎麽會混入商隊。

他也不隱瞞,徑直說道:“我兄弟二人,確實犯了案子。若張大哥覺得麻煩,再過些路,我們便離隊,不給張大哥添堵。”

他們犯的案子,可不是偷馬小事。

張領隊卻是眯起雙眼,“我剛才就已說過,既然收了你們銀兩,你們的命,我便保下了。”

林火略感詫異。

張領隊點起旱煙,小口啜著煙嘴,“是不是覺得我們商人唯利是圖,不該這樣?”

林火沒有隱瞞,點了點頭。

張領隊呼出一口煙雲,噴在林火面上,“偏見。”

林火被嗆得不輕,咳嗽起來。

張領隊卻似乎心情舒爽,“世人皆說重農抑商,以此重本輕末,又說商人只知逐利。可商人,也是人。雖處財貨之場,卻也可修高明之行。得利卻不可自汙,信譽二字,更是商家根本。為商之人,可逐利,卻不可忘為人之道。”

林火聽著張領隊話語,心中若有所思。

人行於世,便會有身份,階級,職業等諸多區分,唯一不變,便是“人”之一字。

古人雲,“三人行,必有吾師。”

果不其然。

林火望向張領隊,不覺目光之中帶有敬佩。

張領隊卻是哈哈大笑,“小老弟可別這麽看我,我可沒覺得自己有何了不起,不過是個尋常人。再說,我幫你們,還不是指望你們幫忙?”

林火抱拳道:“張大哥盡管吩咐。”

張領隊伸出煙杆,指向四周,“這裏是燕冀縫隙,喚作野狼原,你可知道為什麽?”

林火皺眉道:“既然叫做野狼原,應當是狼群極多。”

張領隊搖了搖頭,“野狼原裏無真狼,卻有東西比狼兇惡百倍。”

林火雙眉緊皺,“那是什麽?”

張領隊輕磕煙杆,“馬賊!”

只吐兩字,林火卻能問見血腥味道。

張領隊望向遠方,沉聲說道:“北方春天來遲,若等冰雪消融,你便能見到路邊白骨。野狼原中馬賊成群,如同狼群一般,緊咬商隊不放,更是貪婪惡毒,將人趕盡殺絕。”

他扭過頭來,看著林火腰間刀劍,“我見你倆各帶兵刃,商隊中護衛皆看不出你倆深淺,定然也是江湖好手。只希望你們承我人情,將我們安全送達冀國便好。如果……”張領隊突然捏緊煙杆,指骨發白,“若能多殺幾個馬賊,那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