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登玄封禪百官亂

零星雪珠隨風而至,山道之上寂靜無聲,唯有“登玄台”上薪火“噼啪”作響。

武睿斂住怒容,冷冷瞪著王芝。

衣袍隨風,王芝無畏回望。

林深陰影,露出老宦官服下擺。

終有人怒喝出聲,“孽障!”

眾人定睛去望,原是文淵閣大學士,今日封禪主持,老臣王宇。亦是如今王家話事,更是王芝爺爺。

王芝微微躬身,“爺爺。”

“孽障!你還有臉面叫我爺爺!”王芝放下手中卷軸,從武睿身邊走過,對著王芝怒吼,“孽障!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還不給老夫跪下!”

他沖到王芝身邊,擡手欲打。

“大學士。”武睿緩緩出聲。

王宇渾身一顫,面向武睿,轟然跪下。

雙膝磕石階,五體投地,“大王息怒。”

武睿並不說話,只是背起雙手,冷冷一哼,雙眼死死盯住王芝。

王宇趕緊伸手去拉身邊王芝衣袖,“孽障!莫要犯渾!還不速速跪下!求大王法外開恩!”

“爺爺。”王芝紋絲不動,雙眼緊盯武睿,仿佛眼中僅他一人,“何必跪這昏君。”

武睿冷著張臉,靜靜看著王芝。

王宇擡眼看到武睿冷冽臉龐,渾身發抖,趕緊去拽王芝手臂,“孽障!你可知道你這樣做,是要讓我們王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老夫,老夫……”

他猛然站起身來,東張西望,終是去奪一邊侍衛長戈,“老夫,一戈劈了你這孽障!”

可惜,百無一用是書生。他一文弱書生,又是年至耄耋,怎麽能與侍衛奪戈?任由他怎樣用力,那侍衛依舊絲毫不動。

搶而不得,他似是用盡全力,氣喘籲籲,跌坐地上。仰頭望著兩側不動軍士,面色鐵青。

王芝看著王宇,面帶歉意,“孫兒不孝。不過爺爺放心,孫兒今日所做之事,與王家絕無半點關系。”

他仰起頭來,重新冷冷望著武睿,“王芝今日所做之事,皆是發自內心!王芝今日所言之詞,皆是為萬民請命,為百官證行,為大燕未來!即便死無葬身之地,亦是義無反顧。”

鏗鏘話語,回蕩山道之中。

武睿面無表情,眯起雙眼,“孤倒是好奇,你要怎麽為萬民請命?怎麽為百官證行?又是怎麽為大燕未來!孤,又是怎樣昏君!”

王芝攏起雙袖,又從袖中抽出一幅玉帛。

揚手一舞,帛隨風展,純白帛上,鮮血殷紅。

王芝盯住武睿雙眼,“燕人王芝,告燕王武睿,五十大罪!”

山道之上,寂靜無聲。

王芝手捧血帛,拾級而上。

“大罪其一!不遵遺詔。夥同人熊董蠻武,殘害兩大輔臣。致使朝綱不正!”

“大罪其二!屠戮百官。前後共斬朝中重臣二十戶,滿門皆滅。牽連家眷親朋,超五千余人。致使朝堂昏暗,人心思危。”

“大罪其三!窮兵黷武。與狄國妄興刀兵,並無統禦之能,卻禦駕親征,將國事視為兒戲。因其過失,致使數萬大燕將士無辜喪命!”

“大罪其四!罔顧百姓。明知百姓乃是社稷根本,卻不聞不問,妄加賦稅徭役,致使民不聊生,亂匪四起,天下不安。”

“大罪其五!好大喜功。兵亂初過,便大興土木,造封禪兩壇,意圖嶽山封禪。不知勵精圖治,只知空廢國庫財力,致使國庫空虛,無以為繼。”

“大罪其六!荒淫無道……”

“大罪其七……”

一罪便是一階,王芝步步向上。

“大罪四十九!殘害同宗。抗狄之戰,共害武氏少年,二十有三。其中十人皆是家中獨子,致使同宗絕嗣。”

四十九條言畢,王芝離武睿所在平台,只有一階之隔。

他那捏帛之手,微微顫抖,眼眶稍稍泛紅。

沉默片刻,王芝低下頭去,“大罪五十!”邁開腳步,“違背祖訓。妄圖與狄國講和,派鳳棲……鳳棲郡主出塞和親,致使鳳棲郡主慘死出塞途中!不可原諒!”

步上最後一階,王芝立於平台,與武睿正面對視,“如此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徒,不是昏君又是什麽?大燕子民,為何要跪這昏庸之徒!這等昏庸之徒,又有何德何能,能有封禪榮耀。這等無用之人,又何以為王?”

雪珠化作雪花,紛紛而落,從兩人眼前飄蕩而下。

武睿用僅兩人能聞聲音,冷冷說道:“就為了鳳棲,你要反孤?”

王芝目光堅定,“沒錯。”

武睿注視王芝雙眼,淡淡說道:“值嗎?”

王芝臉頰抽搐,眼眶微顫,似是痛苦無比,終是擠出一字,“值!”

武睿不再看他,環視四周,朗聲說道:“王芝逆賊,放肆妄言!山道百官,竟無一人阻攔!竟無忠臣一個?”

雪落,山靜,無人應答。

就連最先發話的文淵閣大學士,此刻也是坐於地上,垂首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