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雞黍之誓

崔浩聞言愈加敬服,蕭逸卻道:“崔兄弟,劉大哥並非不入朝野,乃是靜候時機,想三國大事,三國人為之。劉大哥與我雖不同國,但俱是同族,都有框輔之責,正所謂大義所在,當仁不讓,只可惜報國無門,晉君碌碌無為,也只能是望而興嘆。”

劉裕聞言,希心高遠,臉色蕭蕭穆穆,佇立良久,臉上神色一動,倏地上前抓住蕭逸的雙手,動容道:

“真是知我者蕭兄弟是也。如今晉國雖弱,但真正動起刀兵,趙國未必能如願以償,他日我或能為國殺敵,但晉國未必如表面上看上去那麽弱得不堪一擊。在下雖為庶人之身,猶不敢妄自菲薄,常懷布衣之志!”

蕭逸道:“大丈夫既得父母生此有用之身,豈能無志,劉大哥正當如此!”

劉裕眉鋒凝郁,神色蕭遠,飄然輕舉地踟躇道:“但我志不在富貴,而在蒼生,這也正是當年我父心中的蘊結……”

劉裕之父劉翹,出仕晉國,因晉趙攻伐之戰,不幸戰敗,其後又被幾位將軍汙告,誣陷他通敵賣國,被上代晉君定罪,後來雖然被當代晉君翻案,查出實情而免罪,但木已成舟,難免留下了一身的罵名。

蕭逸聞言,心中不由微微一震,雙眼突然射出奇光,道:“小弟不才,敢問大哥的布衣之志又是什麽?”崔浩聞言,也是點頭相詢。

“有道是父志不可違,蒼生何可欺?我既為晉國子民,當思報效進忠,手揮此劍,以供國君驅策,只可惜報國無門空自怨,濟時有策無人聽啊!”劉裕感嘆道。

崔浩擊掌叫好,道:“好一個揮劍止戰,以一止萬,兄弟不才,早有維系同族之志,苦於孤力無援,力不從心,今日見大哥雖為布衣,依然志大宇宙,勇邁終古,汲汲拭劍不倦,小弟實在惶恐之至。”

他頓了一頓,繼續道:“既有大哥同行,此路雖漫漫修遠,吾將上下而求索,心中再無牽掛,若是大哥不棄,小弟願意追隨麒尾,隨時甘受驅策,請受我一拜。”

蕭逸聞言,精神也是一震,同時恭身拜下。

劉裕急忙將兩位兄弟扶起,重重地點了點頭,亦緊緊握住了蕭逸,人心知肚明,其意不言而喻。

蕭逸神姿峰潁,儀態昂揚地道:“兄弟雖為趙國人,但見兩位兄弟義薄雲天,布衣遠志,卻也願為兩位兄弟舍身拋命,盡一分綿薄之力。不意驚聞正始之音,兄弟何其幸甚,只不知兩位兄弟可願折節下交,視吾為兄弟?”

劉裕聞言,早一把拉住了他不放,三人手手相連,相顧而笑。

劉裕道:“今日你我三人既然同心一事,何不定下盟約,必得不昧今生,方不負今日一見,兩位兄弟以為如何?”

那崔浩早有此意,聞言首先贊成,蕭逸也無異議,但荒野竹院,實在沒有香燭丹書一般事物,當下劉裕取了三支雕翎箭為香,三卷《詩經》作為丹書,三人出了木屋,插箭於院中古松之下,但見一株古松、半弦明月,斜月空庭,三兄弟長跪於地,頓首三拜。

拜畢,三人執火焚燒丹經,再拜,劉裕朗聲吟道:“蒼穹紀元十二萬九千四百四十年一月二十七日,弟子世下愚人,焚燒丹經以告天地:

‘治世重文學之士,亂世發草澤英雄,弟子苟生於天下飄零、諸夏血脈凋零沒落之際,雖行布衣之身,但素懷匹夫報國布衣之志,今日我劉裕、蕭逸、崔浩三人同懷瑾玉,誠以不才之身揮劍為民,雖百死而無一憾也。’

今以古松弦月為證,他日弟子若違此言,當受萬箭穿身而死,弟子無悔。”

“弟子無悔!”蕭逸與崔浩朗聲應道。

言罷,三人再拜,相攜而起,互報年齡各敘大小,劉裕最長為大哥,崔浩次之,蕭逸最小而為三弟。

當下蕭逸拜過大哥二哥,劉裕、崔浩兩人也各自還禮,接著崔浩也見過大哥,三人行禮已畢,俱是大喜,正是情投意合,相見恨晚,把臂相談,以兄弟之禮相敘。

那劉裕知道蕭逸早已饑餓難耐,忙拉兩人屋裏敘談,自己卻去殺雞煮黍,蕭逸與崔浩要去幫忙,劉裕死活不肯,二人只好歸屋敘談。

而崔浩迳拉了蕭逸臨窗高談,兩人古今逸事,三國軍政無所不談,崔浩與他談得愈久,愈覺此人見識超凡,深不可測,心中暗震不已。

他發現蕭逸此人和劉裕又自不相同,劉裕為人雄傑,氣度宏大,身高七尺六寸,風神奇偉,雄武非凡,志比天高,鐵血丹心,不拘生活小節。而蕭逸卻似高鴻在天,深不可測,但勿庸違言,兩人都是當世罕見的奇才。

不到片刻功夫,劉裕業已將飯菜備好,當下三人高談闊論邊吃邊談,四碟兩碗,無非豆腐面筋青菜之流,外加一只雞,飯菜雖然簡單,卻大大增加了談鋒,一頓簡簡單單的雞黍飯菜,一直吃到三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