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蠡園驚浪

上一回說公孫不滅驀然瞧見了水月宮的一男二女正朝醉月軒走來,小丹卻說不在這裏吃飯了。公孫不滅感到就這麽回頭走,必然與水月宮的一男二女碰面,自己不是會讓她們認出來了?二來自己不是特意來蠡園看他們的嗎?這正是好機會,怎麽反而走的?於是他對小丹說:“算了,我們既然來這裏吃飯,好歹也要試試,不要去別的地方了。”

小丹還想說,公孫不滅早已進了店。他害怕小丹再糾纏下去,就會讓那—男二女注意,那就難堪、尷尬了。小丹見公孫不滅已走了進去,也只好願進來。

醉月軒,門面不大,入門處早是一個小廳,擺設著一些茶幾、坐椅、盆景、字畫等等,並不是飲酒吃飯的地方,只由一個店小二接待。穿過門面小廳,裏面才是吃飯、飲酒之處。

醉月軒是座園林似的酒樓,一到裏面,幽徑、曲廊、小亭、樓閣、廂廳,布置得令人舒適、靜雅、悅目,它哪裏是什麽酒樓飯店?而是蠡園中的園中之園。每處樓閣、廂廳、小亭都是一種花的名稱:牡丹、海棠、芙蓉、玫瑰、山茶等等。不論小亭、樓閣、廂廳、大堂,都陳設得異常幽雅,窗明幾凈。有的只有一張圓桌,有的擺放著三四張方桌,都是一色的酸校、大理石的家具,怪不得它收費那麽昂貴了。它完全沒有外面酒肆、茶樓那麽喧嘩、吵鬧、嘈雜,更沒有一般茶樓那種煙霧彌漫、熱氣騰騰的景象,清雅得狠。這真是文人雅士、富豪人家飲酒作樂、觀景吟詩的好地方。客人與客人之間,誰也不打擾誰。

公孫不滅不敢走進只有一張圓桌的小亭、廂房中去,卻選擇了擺放三四張小方桌的一間小廳,在一處靠近窗前和池水的一張方桌坐下,從窗口看出來,可看見外面客人的來往和軒中的景色。

小廳裏負責接待的店小二走了過來,態度和藹可親,不似大門口那位店小二限睛那麽勢利,毫無笑容。店小二先給他們擺下茶杯、碗筷,又給他們斟上一杯清香的龍井茶,然後問:“公子想點什麽菜式?要什麽酒?”

單這一副茶杯、茶碟、碗、筷、匙羹,盡是江西景德鎮上好的瓷器,制作得十分精細,美觀,大方。這是王府貴族、富家人家所有的餐具,與公孫不滅、小丹平時在家所用的飯碗截然不同。嚇得小丹不敢去碰,害伯不小心打爛了,自己賠不起。

公孫不滅也是平生第一次到這等的富豪酒樓上用飯,見店小二問,不知說什麽好,只好問:“你們有什麽酒?”

店小二回答:“小店裏各種各樣名酒都有,花雕、女兒紅、茅台、竹葉青、太白醉、七日香等等,不知公子喜歡哪一樣?”

“你,你給我來一壺花雕好了。”

“是,公子要什麽菜?”

公孫不滅本想問有什麽菜的,但一想,這樣一問,店小二必然又羅列一大串的菜名來,反而弄得自己不知要什麽好,便說:“你將你店裏最好的菜,弄兩菜一湯給我們好了。”

店小二笑著:“是,是!那小人鬥膽為公子作主了。”於是他揚聲高呼,向小廳外的一位掌櫃說,“‘鳳鳴歧山’‘鴛鴦戲水’和一味‘瓊鰲吐浪’。”那位掌櫃也應聲說:“風鳴歧山、鴛鴦戲水和瓊鰲吐浪!”

公孫不滅和小丹聽了愕然相視,不能言語。風鳴歧山、鴛鴦戲水、瓊鰲吐浪,這是什麽菜?世上有這樣的菜嗎?這些都是稀有的珍禽異獸,除鴛鴦可以看得見外,鳳和鰲魚,誰人見過?這兩種菜,都是書上寫的有靈性的珍禽神獸,能拿來做菜下酒嗎?那不罪過了?焚琴煮鶴,已是暴殮天物了:屠鳳殺鰲,豈不是更觸怒上天?公孫不滅剛想制止,說不要這兩菜一湯的,誰知昨夜裏那一男二女,也走進了這小廳,嚇得公孫不滅將要說的話又咽下肚,掉頭往窗外望去。

這一男二女,不知是存心跟公孫不滅開玩笑,還是有意再次捉弄公孫不滅,一些高雅幽靜的小亭間不去,一些豪華富麗的富閣不入,偏偏選擇這一間清雅、舒適小廳。小廳不大,可以一眼望穿,桌子與桌子之間相隔不到一丈,略為大聲笑談,小廳上的人都可以聽到。小廳上的四張方桌,有兩張已坐了人,一張是公孫不滅主仆占有,下張是位青衣老者,獨自斟飲。這一男二女進來,略一目視了小廳一眼,便選擇了靠近湖邊窗下的一張方桌坐下。不知是公孫不滅換上一件衣服,還是昨夜裏月光下看不清公孫不滅的面目,一男二女似乎沒有注意到公孫不滅。他們一坐下,就再不理睬旁人了,白衣少女悅耳動聽的聲音說:“大哥,你點菜吧!”紅衣少女仍帶稚氣的童音說:“大哥,你別點得太多了!”青年俠士哈哈大笑:“你們是不是心痛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