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八角街上的奇案(第2/5頁)

他一定要找出解答來。

他終於找到了。

就在他幾乎已經倒下,永遠無法再站起來時,他看見了齊小燕。

太陽又升起,大地又變得酷熱如烘爐。

小方忽然發現她正向他走過來。赤著腳走在滾燙的沙粒上,全身的衣服都已被撕裂。漆黑的頭發披散,蒼白美麗的臉已被打腫,眼睛裏充滿淚水。

再往前看,就可以看見獨孤癡。

他全身赤裸著,躺在酷熱的太陽下,他的劍仍擺在他伸手可及之處。

他的人看來卻似已虛脫,因滿足而虛脫。

無論誰看見這情況,一定都可以想象到剛才發生過什麽事了。

小方在噩夢中看見的那些事,在現實中無疑也同樣發生過。很可能比他在噩夢中見到的更悲慘、更可怕、更令人心碎。

——有誰能說出一個人真正心碎時是什麽感覺?

小方也說不出,但是他已經感覺到。

小燕已經走到他面前,癡癡地看著他。充滿淚水的眼睛裏,帶著種誰都無法描繪得出,但是無論誰看見都會心碎的表情。

小方忽然撲了過去。

她伸開雙臂迎接他的擁抱,但是小方卻已從她面前沖過,撲向獨孤癡。

他當然不會去擁抱獨孤癡。

他撲過去,因為他的掌中仍有劍,他只想一劍刺穿獨孤癡赤裸的咽喉。

痛苦和憤怒已激發出他每一分力量,所以他還有力量揮劍撲殺。

可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剩下的力量不多了。

獨孤癡的劍仍在伸手可及處。他這一劍還沒有刺下去時,獨孤癡的劍很可能已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知道,但是他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

小方這一劍沒有刺下去,並不是因為獨孤癡已伸手取劍先將他刺殺。

他這一劍沒有刺下去,只因為他覺得很奇怪。

他刺的是獨孤癡的胸膛,是一殺必死的要害。

但是他一劍刺下時,獨孤癡居然沒有伸手取劍,甚至連動都沒有動,臉色也完全沒變。

他的臉上還是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這不是怪事!

獨孤癡的臉上本來就沒有表情,一直都沒有表情。

奇怪的是,現在他這張沒有表情的臉,看起來和以前的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完全不一樣。

——因為沒有表情有時也是種表情,甚至可以給人非常強烈的感受。

以前獨孤癡那張沒有表情的臉,讓人一看見就會有種冷酷陰森可怕的感覺。

現在他給人的感受卻不同了。

現在他這張沒有表情的臉只會讓人覺得痛苦。一種只有在人們已經覺得完全失敗絕望時,才會有的痛苦。

他是強者,是勝者、占有者、掠奪者。

他怎麽會有這種痛苦?

小方不懂,所以他這一劍沒有刺下去——雖然沒有刺下去,卻隨時可以刺下去。

他的劍鋒已在獨孤癡咽喉間,距離獨孤癡的咽喉最多只有一寸。

獨孤癡臉上卻還是帶著那種沒有表情的絕望痛苦的表情。甚至讓人覺得他很希望小方這一劍能刺穿他的咽喉,將他刺殺於烈日下。

——難道他想死?

——只有失敗的人才想死,他為什麽想死?

小燕也在看著獨孤癡。

她的衣裳已被撕裂,臉也被打腫,可是她在看著這個人時,眼中並沒有憤怒仇恨,反而充滿譏諷憐憫。

她忽然走過來拉住小方握劍的手說:“我們走吧!”她說,“這個人已經沒有用了,你已經用不著殺他了。”

“沒有用?”小方不懂,“為什麽沒有用?”

“因為他已經不是男人。”小燕的聲音裏也充滿譏諷,“他想占有我,可惜他已經完全沒有用。”

獨孤癡還是躺在那裏,躺在滾燙的沙粒上,酷熱的太陽下。

小方已經走了,就這樣留下了他。

——一個已經沒有用的男人,一個已經不是男人的男人,根本已經不值得別人出手。

他們雖然知道讓他這樣子躺在那裏,日落前他就會像烤爐上的炙肉般被烤焦。

他們卻還是走了。因為除了他自己之外,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別人能救得了他。

齊小燕接過了一件小方默默遞給她的衣服,披在她幾乎已完全赤裸的身子上。

她看來雖狼狽,神情卻遠比小方鎮定。

她問小方:“現在我們要到哪裏去?”

小方沉默著。看看這一片赤熱的大地,看看自己一雙空手。

過了很久他才反問她:“現在我們能到哪裏去?”

“你想到哪裏去,我們就到哪裏去。”小燕說得很輕松,就好像完全不知道現在他們已經一無所有,隨時都可能倒下。

又沉默了很久,小方才開口:“我想回拉薩。”

“那麽我們就回拉薩。”小燕還是說得很輕松,“現在我們就回去。”

小方看著她,忽然笑了,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