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真是幻(第4/17頁)

“幸好她天真純潔,不會叫我去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如若不然,我這麽聽她的話,若是做錯事情,豈非終身抱恨?”

忽聽陶純純笑道:“你摸摸這裏!”

柳鶴亭伸出手掌,只覺觸手之處,冰涼柔軟,竟似死人屍體,不覺心中一震,腳下連退三步,劍眉連揚數揚,大駭問道:“這是什麽?”

陶純純輕輕笑道:“你猜猜看!你若是猜不到,等會兒我再告訴你。你若是猜對了,我就算你有本事!”

柳鶴亭聽她言語之中,滿含喜悅,卻無半分驚駭之意,心中不禁一定,知道此物若是死屍,陶純純焉有如此喜悅地說話之理。

心念至此,亦自含笑道:“我不用猜,等你告訴我好了。”

陶純純向前走了幾步,輕笑道:“這才是聰明人,你就算猜上——”腳步突地一頓,語聲亦突地一頓。

柳鶴亭突覺一股勁風,自身側掠過,接著幾聲犬吠,心頭不覺又為之一奇,忍不住又自脫口問道:“你在幹什麽?”良久不見回聲,柳鶴亭方自劍眉微皺,突覺握在自己手腕上的一只柔荑,竟起了微微一陣顫抖。

柳鶴亭心中再次一驚,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只聽陶純純突地幽幽長嘆了一聲,道:“你那樣相信別人,怎地卻這般不相信我?”柳鶴亭一愣,卻聽陶純純接口又道:“我若是閉起眼睛,跟著你走十年八年,隨便你帶我到哪裏,我也不會問你一句,但是——唉,我就只帶你走了數十步,你卻已問了我三句,難道我會帶你到你不願意去的地方?難道我會趁你閉著眼睛的時候,做你不願意我做的事?”

柳鶴亭出神地愣了半晌,反復體味著她話中的真意,一時之間,只覺心中又是溫暖,又是慚愧,終於長嘆一聲,無言地反手捉著她的柔荑,默然向前走去!

此時此刻,他但覺自己縱然眼睛立時瞎了,也是世上最最幸福之人,因為他已從她這幾句話中,尋得了他從未敢企求的真情。

無言地走了兩步,他忍不住輕輕說道:“純純,你就算將我帶至刀山火海中去,只要你……我也甘心願意。”

又是一陣沉寂,陶純純突地撲哧一笑道:“真的?你說的是真的?”

柳鶴亭幸福地吸進一口長氣,緩緩吐出,緩緩說道:“我縱然會騙世上所有人,也不會騙你一句半句!”

他只覺兩手相握,兩心相投,說出的話當真句句俱是發自他心底,突覺陶純純手掌一松,移至他處,再握回他的手掌時,這只柔荑,似乎已有些潮潤。

“難道這是她的淚珠?”

他暗問自己,然後又幸福地長嘆一聲,默默地感謝著這純真的女孩子在為自己的真情流淚,但是——他若不自己張開眼睛,看上一看,那麽這問題的答案,普天之下,又有誰能正確地知道呢?

無論如何,他此刻是幸福地,真心誠意地感激著這份幸福的由來,他知道世上有許多人,一生一世,都不會尋得這種幸福。

於是他便在這種難以描摹的幸福中,瞑目向前走去,只覺時有冷風縷縷,拂面而至,走了兩步,忽地又有水聲淙淙,入耳而來。

冷風漸清,水聲漸明,陶純純一聲輕笑道:“到了,張開眼來!”

柳鶴亭輕輕握了握她的柔荑,微笑著張開眼來——

刹那之間,他心情激動得幾乎要高聲歡呼起來,一眼望去,只見這一片清碧萬裏的蒼穹,橫亙面前,幾片浮雲,冉冉飄過,立足之處,卻是一道危崖。奇巖怪石,不可勝舉,有如引臂,亦如垂幢,石間清泉縷縷,一如懸練,萬泉爭下,其下一道清澗,試一俯瞰,卻如仙子淩空,飄飄欲舞。

陶純純輕撫雲鬢,脈脈地凝視著他,輕輕笑道:“你說我帶你看的東西好不好?”

柳鶴亭屏息四顧,良久良久,方自長嘆一聲,側目問道:“我們已經走出了?”

陶純純撲哧笑道:“難道我們還在山洞裏麽?”

柳鶴亭目光一闔即張,側目又道:“你如何能尋到出路,實在——”

陶純純秋波微轉,含笑道:“我說你太過信任別人,卻總是不信任我。”柳鶴亭目光一垂,卻聽陶純純又說道,“剛才我叫你閉起眼睛的時候,其實又發現了地上的車轍和幾個淡淡的足跡,就沿著這些痕跡尋來,果然就發覺了這個出口。”幽幽一嘆,“唉!世人若都像你一樣,那麽‘仇敵’這兩個字,也許就不會存在了!”

柳鶴亭劍眉一揚道:“如此說來,他們已真的尋到出路了?”默然半晌,搖頭笑道,“如此說來,倒也不用我為他們擔心。”目光動處,只見地面砂石間,果有一些車轍足跡向左而去,心中暗嘆一聲,亦自隨之而行,只見道上亂石累累,蔓草叢枝,石路傾圮,角態甚銳,轉折亦頗多,他心中不禁暗問自己:“這等道路,驢車怎生通行?”但瞬即尋出答案,“若以常理忖度,自無可能,但那巨人大寶,實非常人,非常人所做之事,自亦不能以常理度之。”回首一望,陶純純隨後跟來,柳眉輕顰,明眸流波,眼波中卻滿是委屈之意,顯然是因為自己太過冷淡於她,心中大生自責之意,回首笑問:“純純,你心裏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