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龍密令

郭玉霞一心要取得那方紙箋,滿心急切,是以才會疏於防範,而受制於葉曼青手下,此刻心中又急又怒,又是不服,只覺一口氣噎在胸中,再也咽不下去,嘴唇動了兩動,卻說不出話來。

龍飛愛妻心切,驀地長身而起,輕輕捉住她手腕,觸手之下,一片冰冷,有如大雪之下,身穿單衣之人的手足一樣,他不禁大驚問道:“妹子,你……你覺得還好麽?”

郭玉霞嘴角勉強泛起一絲笑容,顫聲道:“我……我……還好!”突地將嘴唇附在龍飛耳邊,低聲道,“你快去看看那裏面的話,若是對我們不利,就不要念出來!”

龍飛愕了一愕,呆呆地瞧了他妻子半晌,似乎對他妻子的心情,今日才開始有了一些了解。

葉曼青冷笑一聲,道:“不看師父的遺命,卻先去安慰自己裝模作樣的妻子,哼哼——”

龍飛面頰一紅,緩緩回轉身,方待俯身拾起那方紙箋!

哪知葉曼青左腕一沉,已將那方紙箋,挑起在“葉上秋露”的劍尖上!

龍飛濃眉一揚,道:“你這是做啥?”

葉曼青冷冷道:“你既不願看,我就拿給別人去看!”

她目光輕輕一轉,便已在每個人面上都望了一眼,似是在尋找宣讀這方紙箋的對象,然後筆直地走到王素素面前,緩緩道:“你將這張紙箋拿下去,大聲宣讀出來!”

王素素驚痛之下,暈迷方醒,面容仍是一片蒼白,偷偷望了郭玉霞一眼,輕聲道:“師父的遺命,你為什麽要叫我來讀呢!”一面說話,卻已一面伸出纖細而嬌小的手掌,自劍尖上取下那方紙箋,又自遲疑了半晌,望了望石沉,又望了望南宮平,終於緩緩將它展開。

葉曼青道:“大聲地念,一字不漏地念!”

郭玉霞、龍飛對望了一眼,龍飛只覺她手掌越發冰冷,不禁長嘆一聲,輕聲道:“凡事俱有天命,你何苦這樣患得患失!”

郭玉霞眼簾一合,突有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龍飛緊了緊手掌,只聽王素素已一字一字地朗聲念道:“余與葉秋白比劍之約,已有十年,勝者生,敗者死,雙方俱無怨言,亦無仇恨,余若敗而死,乃余心甘情願之事,爾等切切不可向‘丹鳳’門下尋仇報復,否則便非余之弟子,執掌‘金龍密令’之人,有權將之逐出門墻!”

她似是因為心情緊張,又因太過激動,此刻雖然極力抑制,語聲仍不禁微微顫抖。

念到這裏,她長長透了口氣,等到她起伏著的胸膛,略為平靜了一些,方自接口念道:“余之弟子中,飛子入門最早,又系余之堂侄,忠誠豪爽,余深愛之,唯嫌太過憨直,心直而耳軟,是其致命之傷,是以不能成大業,執大事。”

她語聲微頓,秋波微轉,悄悄望了龍飛一眼,龍飛卻已沉重地垂下頭去。

王素素眼簾一合,似是深恨自己多看了這一眼,垂手念道:“沉兒木訥堅毅,素素溫婉柔順……”她面頰一紅,伸手輕輕一撫鬢邊被風吹亂了的發絲,方自輕輕接口道,“惟有平兒,出身世家,自幼鐘鳴鼎食,卻無矜誇之氣,最難得是平日寡言而不露鋒銳,且天資極高,余已決意……”

突聽一聲嬌喚,郭玉霞竟放聲痛哭了起來,龍飛長嘆一聲,輕輕將她攬入懷裏,只聽她放聲痛哭道:“我替‘止郊山莊’做了那麽多事……他老人家在遺言裏竟提都不提我一句。”

龍飛濃眉深皺,沉聲道:“妹子,你今日怎地會變得如此模樣?”

郭玉霞擡起頭來,滿面淚痕,顫聲道:“我……我心裏實在太……太難受,這些年來,我們為他老人家埋頭苦幹,可是……可是我們得到了什麽?得到了什麽……”

葉曼青輕蔑地冷笑一聲,不屑地轉過頭去,卻仍然緊緊守護在王素素身側。王素素呆呆地愕了半晌,幽幽嘆息了一聲,又自念道:“余已決意將數十年來,與余寸步未離之‘葉上秋露’,以及護守神棺之責,交付平兒,直至棺毀人亡。”

她柳眉一皺,像是不懂其中的含義,沉吟半晌,重復了句:“直至棺毀人亡!”

王素素又念道:“余生平還有三件未了心願,亦令平兒為我一一了卻,這三件事余已轉告葉曼青姑娘。”她不禁又頓住語聲,擡頭望了葉曼青一眼。

郭玉霞哭聲未住,石沉目光閃動,王素素又念道:“余數十年江湖闖蕩,雖亦不免染下雙手血腥,但捫心自問,卻從未做過一件傷天害理之事,從今而後,余自不能再問人間事,余白手創起之‘止郊山莊’,今後全部交托於——”她語聲突又一頓,深深地吸了口氣,面上忍不住泛出驚詫之色,葉曼青柳眉微揚,側首道:“交托給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