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第六十章 絕壑深情

立在欄邊的萬虹,不禁為之驚呼出聲,一雙纖手,抓住彩帶,再也不肯放松。

心中之情思,卻有如怒濤般洶湧起來。

“她是誰呢,他為什麽會這麽舍命地去救她?”

哪知雙手突地一松,彩帶的那一端已空無一人,伊風的身形,已如流星般落了下去,下面絕壑沉沉,深不見底。

這初次動情的少女,腦中一陣眩暈,喉間像是突然堵塞住了,連驚呼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等到她微微定了定神,目光再往下搜索時,她依稀在對面的山壁上,看到一點人影,正緩緩地向下移動著。

只是此刻日光已隱,那人影所在的地位,距離崖頭已有二三十丈,她雖用盡了目力,卻仍然無法分辨得出,這條人影究竟是誰來。

這幾聲驚喚聲,當然已驚動了鐵面孤行客萬天萍,他一掠上閣,沉聲喝道:“什麽事?”

萬虹柳腰一擰,撲進她爹爹的懷裏,含著淚說出了方才的事。

萬天萍不禁也為之面色大變,卻仍然安慰著自己的女兒:“不打緊的!他雖然已落了下去,但憑他的身手,絕對死不了——等會兒爹爹也想法子下去找找看。這麽大的人,還哭什麽?”

他輕撫著自己愛女的秀發,嘴裏雖是這麽說,其實心裏卻沒有半點把握。身手再高的人,落入這種絕壑裏,若說是絕無危險,那就是欺人之談了。

那麽,此刻伊風和蕭南蘋的命運,又已是落到什麽地步了呢?

方才他微散真氣,身形便不由自主地落了下去。但突地手中又一緊,原來是彩帶已到盡頭。

他臨危之下,神志未亂,此情此景,當然也容不得他來作個詳細的分析,到了這種時候,人們有時便得憑本能決定一切了。

這條彩帶,去勢已弱,自然就又緩緩向飛閣那邊蕩了回去。

於是伊風和對面山崖的距離,自然也越來越遠。他微一思忖之下,雙腳突又向前一蹴。

他的身形,便立刻又向前蕩,這種樣子雖有如垂髫幼童的蕩秋千,但卻是生死系於一發,危險得無以復加的情況了。

彩帶的長度已盡,他再也不去思考便抓著自己的身形和山壁最近時那一刹那,縱身向山壁飛掠了過去。

壁間雖然寸草不生,但卻凸凹甚多,也偶有些裂隙——須知蕭南蘋方才神志已為情所亂,落下去時,自然什麽也抓不著。

然而此刻的伊風,卻絕未因自己處境的危險,而絲毫慌亂。

他心中的唯一的一個念頭,就是找著蕭南蘋,甚至是她的屍身。

到了這種時候,人們的真性情,便會毫無保留地顯露了出來,尤其是像伊風這種性情男子,有時常會將“生死”兩字,拋在一邊。

他一雙鐵掌,緊緊攀在山壁上,憑著一口真氣,緩緩向下移動著。

這山壁壁立千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到達盡頭;但他卻知道只要自己一失手,那麽自己便要到達生命的盡頭了。

突地,一陣若斷若續的呻吟之聲,傳入他的耳裏,他精神反倒一振。

須知在這種地方,當然不會有別的人類。那麽這呻吟之聲,自也必然就是蕭南蘋發出來的。

這呻吟之聲,也無疑告訴了他,蕭南蘋也並未死去。

但是他心中這一喜,手間一滑,一塊小小的山石,從他身側落了下去,帶起一連串輕微的響動,卻聽不到落到地上的聲音。

他只覺一陣冷意,直透背脊,全身也禁不住冒出一陣冷汗,忙自收攝神志,再也不敢有半點疏忽。

又往下滑了約摸二十余丈,斷續的呻吟聲,入耳也越發清晰。

他不禁奇怪,這山壁一下千丈,中間絕無一塊可以容身的地方,蕭南蘋像隕石般墮下去的身子,怎會在半途停住呢?

於是他左手五指如鉤,深深插入一道橫生的裂隙裏,再偏起右面的身子,俯首下望,只見距離自己腳步,不過數丈之處,竟是一片荊棘。

而蕭南蘋那斷續的呻吟聲,便就是從這片荊棘間發出的。

等到他再下降數丈,他不禁脫口驚呼出來。

只見那一片叢生的荊棘,中間已有一處被壓了下去,一雙血跡淋漓的手掌,緊緊抓著荊棘,最先進入伊風的眼。

接著,他看見蕭南蘋那張本是無此秀美的面龐,此刻竟也滿是血跡,鮮血已染得她的臉,根本已分不出原來的膚色來。

伊風只覺全身一軟,雙手險些又把持不住。

眼中頓時也迷蒙了起來,不知是絕壑深處的霧氣,抑或是眼中湧出的淚珠。

他定了定神,目光四掃,口中沉聲道:“南蘋!別怕!我來了。”

他看到蕭南蘋失神的眼睛,由下面望了上來,望到了自己,也聽到這癡情的少女微弱的聲音,在斷續地說道:“南……哥……剛才,剛才那個女孩子……是誰呀?”伊風只覺心底的情感,翻江倒海般湧了上來,在這一刹那裏,他渾忘了一切,心中所感受到的,唯一只有蕭南蘋對自己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