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海上爭鋒(第2/7頁)

繆七娘吩咐道:“轉舵向東,我們要回去了。”

那兩個水手恭敬地稱是,繆七娘又道:“將這個人擡到後面堆東西的艙裏去,每天給他灌一點稀飯,不要讓他在路上餓死。”

辛捷氣得七竅生煙。他恩怨分明,無論恩仇都看得極重,對他好的人,他一定想著方法報答;對他壞的人,他也要千方百計地來報復。此刻他對繆七娘懷了極大的怨恨,暗忖:“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好好整整你這個婆娘。”他下了決心,要報這個仇。

隨即,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塊木板,被人直挺挺地擡出艙去。臨出艙前,他看到那絕美的白衣少女的一雙明眸,也在望著自己,臉上滿是關懷、憐憫的神色,心中又不禁覺得感動已極。

但是這一眼是短暫的。他很快地被擡出艙,那兩個水手粗手笨腳,根本像是沒有把他當作人看,只當作是一件貨物。

他看到天光一閃,接著又被拋進一間漆暗的船艙,他便像一具已經發硬了的死屍,臥在船板上。

這一拋他被拋得更遠、更重,身上的骨節都痛起來了,船艙還有一股腐蝕的臭氣,熏得他頭腦發脹。

辛捷再也想不到自己會落到這種地步,氣得要吐血,試著想自己解開穴道,但無極島的獨門點穴手法,使被點的人連運氣都不能夠,這種手法,竟還遠在點蒼派的“七絕手法”之上。

他已知道自己的企圖失敗了。到了這時候,他反而平心靜氣,絕不多做無益的舉動。

也不知過了許久,有個粗漢跑了進來,用大碗盛了一大碗稀飯,拉開他的嘴就往喉嚨裏倒。

稀飯又燙,燙得他喉嚨都起了泡,他也逆來順受,因為即便他不願順受,也根本別無他法。

那灌稀飯的人似乎對這差事極感興趣,過了沒有多久,他又來灌,這樣每隔一段很短的時間,他就來替辛捷灌上一大碗稀飯。

到後來辛捷只覺得肚皮發脹,但他也沒有辦法阻止。

灌了六七次稀飯之後,他已實在忍受不住,這比任何酷刑都厲害,尤其是當滾熱的稀飯灌進那已燙得起泡的喉嚨時,那種痛苦簡直是難以忍受的,這些,都更加深了辛捷對繆七娘的怨毒。

忽地,又有腳步聲傳來,辛捷叫苦不叠,以為灌稀飯的又來了,只得緊緊閉起眼睛。

哪知這次撫摸到他臉上時,竟不是毛茸茸的粗手,而是一雙光滑得勝過白玉的手,還帶著一種甜美的香氣。

辛捷睜開眼來,在石室中的十年苦練,他在黑暗中視物依然宛如白晝,這時在他眼前的,是一張無比嬌美的面龐。

那面龐一笑,從兩頰浮起兩朵百合,笑容像是百合的花瓣,一瓣瓣鋪滿了她嬌美的臉。

辛捷心中一甜。與生俱來地,他對於“美”,總有著極深的情感和崇拜,梅山民的熏陶,更加深了他這種傾向。

這種不是每個人都能了解的情感,使得他以後在情感上受了不少折磨,但只要能了解到,嘗試過美的真諦,這代價是值得的。他此刻見了這絕美的面龐,心中絕無邪念,但卻有親近的念頭。

風流和邪惡,原是有著極大的區別的。

問題是世人對這區別,了解得太少了。

張菁見辛捷出神地望著自己,甜甜地一笑,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放他逃去。”

雖然她的心情是矛盾的。她知道只要她放了這“眼睛大大的年輕人”逃走,那麽她此後恐怕將永遠見不著他了。

可是她也不忍讓他被自己爹爹媽媽殺死,縱然他也許犯過許多過失,她覺得那也是值得原諒的。

純潔的少女,對“愛”與“憎”的分別,遠比對“對”與“錯”的區別來得強烈,張菁也正是這樣的。

她悄悄說道:“我放你逃走,這裏離岸很近,你一定可以跳過去的,可是你要趕快。”

她右手的拇指按著辛捷鼻下的“聞香穴”,左手極快地在辛捷前胸和脅下拍了兩掌。

辛捷只覺得束縛自己身體的錮制,突然松開了,被禁逆著的真氣,也猛然在四肢流暢。

於是他微一作勢,站了起來,面對面地站在張菁前面,鼻端裏甚至可以聞到張菁身上幽蘭的香氣。

此刻天地間,仿佛都被這香氣充滿了,萬物也仿佛只剩下他面前這張絕美的面龐。

他們彼此都可以聽到對方心跳的聲音。辛捷木然站著,腦海一片空洞,口中也不知該說什麽。

良久,張菁催促道:“你快走呀!被我爹爹知道了,可不得了。”其實她又何嘗願意他走呢?

辛捷一咬牙,輕輕在這張絕美的面龐上親了一下,真氣急迫地注滿四肢。身形動處,掠出艙外。

張菁緩緩伸手撫在自己的頰上,那溫暖嘴唇接觸到的一刹那,此刻仍然在她心中彌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