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浮雲蔽日(第2/7頁)

她一念至此,反覺坦然,朝天魔金欹笑道:“師哥,你看看窗外。”

原來辛捷與金欹拆了百余招後,已漸漸悟出了制敵的道理,搶手數掌,將金欹逼在下風。

金欹心裏又慌又急,突然看到窗欞上擺著的七只花瓶,已震在地上,只有一只,還斜在角落裏。

他心中一動,知道這七只花瓶都附有奇毒,是毒君金一鵬平日練掌所用,金欹自己也在這七只瓶上,下過不少功夫,但若非先服下解藥,體膚一沾此瓶,便中劇毒。天魔金欹久練毒掌自是不怕,若辛捷的手掌沾了此瓶一點,卻是大禍。

他心念一轉,腳步向花瓶所在之地移去,極快地伸手取得這瓶子,右掌盡力一劈,身形後縱。

辛捷微一側身避過此掌,身形前撲,一招“梅占春先”,正要向金欹拍去。卻見一只花瓶,迎面打來,他想也不想,一掌向那花瓶拍去。

但是他手掌一沾那瓶子,就覺得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猛然想起“侯二”的話。在這一刹那,“死”的感覺像幽靈之翼,悄然向他襲來。他腳跟猛旋,將向前縱的力量頓住,縱身退到壁前。

金欹陰惻惻地笑著,說道:“姓辛的,明年今天,就是閣下的忌辰。”

方少堃聞言大驚,奔到辛捷跟前,金欹也不阻攔,只是陰陰地笑著。他除去強仇,又除去情敵,心中自是得意已極。

此刻突然發現自窗外縱身而入的金梅齡面帶異色,又叫他看看窗外,他一掠而至窗外,得意之情,立刻走得幹幹凈凈。

原來水勢上湧,竟已快到窗子了。

辛捷也自發現,但他身受奇毒,自知已無活命,反而泰然,一把摟過方少堃,哈哈笑道:“我死也和心愛的人死在一塊,總比你強得多。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明年今日,也是閣下的忌辰呢。”

方少堃被他摟在懷裏,心覺得甜甜地,生死也看得淡了,閉上眼睛,享受著這片刻溫馨。

金梅齡心中一酸,掉過頭去,不再看他們兩人親熱的樣子。

天魔金欹見了,嫉妒的火焰,使得他也忘了生死,縱身撲去。

嘩的一聲,窗子裏已湧進水來,晃眼便淹沒足踝。

金欹斜劈右掌,左掌伸手去拉方少堃。

辛捷但覺全身已有些發軟,勉強拆了一掌,但懷中的方少堃已被金欹搶去,摟在懷裏,咯咯怪笑道:“她死也要和我死在一起。”

辛捷雙掌並出,全力擊向金欹,但他身受天下之劇毒,功力已大大打了個折扣。金欹右掌一揮,又將他逼了回去。

辛捷蓄勢正想再撲,哪知方少堃一口咬在金欹的右臂上,金欹痛極一松手,方少堃又撲進辛捷的懷裏。

此時水勢已快浸到腰部了。

但金欹仍不死心,又撲了上去,辛捷先發制人,一掌拍向他的左肩,哪知他不避不閃,硬生生接了辛捷一掌,雙手抓著方少堃,又將她搶在懷裏,水勢洶湧,已漫過腰部了。

金梅齡眼含痛淚,人在臨死之際,最需要情的安慰,但是她至死仍是伶仃一人。身側的兩人,為著另一個女人,爭得瀕死還要爭,她心中既落寞又難受,一種空虛而寂寞的感覺,甚至比死還強烈,緊緊迫向這個少女。她嬌啼一聲,再也顧不得羞恥,縱身撲向辛捷,緊緊摟著辛捷的脖子。

“情”之一字,力量就是這麽偉大。古往今來,唯一能使人含笑死去的,也只有“情”之一字而已。

“轟”的一聲,這“毒君金一鵬”花了無數人力物力所造的船,連同滿船的珍寶、幾個船夫的死屍和困死後艙的四個少女,以及前艙的兩對為“情”顛倒、身懷絕技的男女,齊都沉入水中了。

江面起了一個漩渦,但旋即恢復平靜。

江水東流,這艘船的沉沒與否,絲毫不能影響到它。

金梅齡雙手緊緊摟著辛捷,辛捷心中不知是驚疑,是溫馨,還是迷惘?就在這難以解釋的情感中,他也伸手環抱著金梅齡的腰。

水勢淹過兩人的頭頂,金梅齡卻覺得她一生之中,再也沒有比此刻更幸福的時候了。

一個浪頭打過來,一塊甚為厚重的木板,碰到她身上,但在水裏她並不覺得沉重。

求生的本能,使得她勻出一只手來,抓住那木板。她內力頗深,再加上是在這種生死之間的關頭,五指竟都深深嵌入木板裏。

水波翻轉,浪花如雪,初升旭日,將長江流水,映影成一條金黃的帶子。

金梅齡一只手緊摟著辛捷,一只手緊緊抓著木板,漸漸她神智已失,惘然沒有了知覺。

無情最是長江水,但這浪花卻是有情,竟將這兩個緊緊摟抱著的人兒,送到了岸上。

旭日東升,陽光逐漸強烈。

金梅齡睜開眼睛時,強烈的陽光正照在她眼前,但是這感覺對她來說,是多麽欣然和狂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