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撲朔迷離(第4/5頁)

他來得突然,去得更是突然,展白望著他的倏忽來去,心裏更是驚疑,只覺自己所經所遇,都有如夢一般。

那少女緩緩回過頭來,望著展白咯咯一笑道:“你怕不怕他?”

展白茫然搖了搖頭,道:“他是誰?我為什麽要怕他?”

這少女伸手一攏鬢角,又在展白的床側坐了下來,一面仍自嬌笑道:“你為什麽不怕他?他的武功可真厲害呀,連大哥和爹爹都說他武功深不可測,只是他從來不和人動手,是以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誰也不知道,可是……嘿嘿,要是有誰欺負了我呀,他老人家就不答應了,非將那人打個半死不可。”

她語聲微頓,又道:“上次一個從魯北來的,叫什麽‘三翅粉蝶’的家夥拜見爹爹,在花園裏碰見了我,以為我好欺負,就對我說了兩句難聽的話。我心裏又羞又氣,正想動手教訓他,但是還等不到我動手,雷大叔他老人家來了,永遠好像跟在我身後似的,那小子看見他老人家來到,還要逞威風,他老人家連話都沒有說,輕輕一擡手,就將那小子活活地劈死在一叢玫瑰花下了,讓他……死了還做個風流鬼。”

她嘰嘰呱呱說了一大套,說到後來,又撲哧笑出聲來,這少女既像是輕佻,又像是天真,什麽話都敢說。展白一面聽著她的話,心中一面不停地思忖:這亂發怪人是誰?怎的能在這深沉似海,有如侯門般的家庭中來去自如?

又忖道:她的爹爹到底是什麽身份?怎的連采花大盜都會來拜見他?

聽到後來,這少女說三翅粉蝶死在花下,還替他下了個“風流鬼”的注腳,又不禁在心中暗笑:她怎的連這話都說得出口?

他卻不知道這少女自幼嬌縱成性,從來不知道什麽是害羞,更不知道什麽是畏懼,此刻“撲哧”一笑,又自說道:“方才雷大叔伸出手來,若不是我站在旁邊,你這條小命也算完了。”她掩口一笑,忽又幽幽長嘆了一聲,雙目望著窗外。

展白見她忽而嬌笑,忽而長嘆,心中正自詫異,卻聽她接著道:“真奇怪,自從媽媽把你帶回來那天,我第一眼看見你,就喜歡……”

她雖是天真未泯,嬌縱成性,但下面的話,仍是說不下去,兩頰微微一紅,伸手一攏鬢發,方自接著道:“所以後來媽媽不能來看你的時候,我就天天來看你,今天大哥從太湖回來,我就知道要糟,以大哥的脾氣,一定會把你從他房裏摔出來,媽媽不在,我又怕大哥,想來想去,只有搬出大姐來當救兵。你不知道,大姐的脾氣可跟我不一樣,一年之間,也難看到她說上句話,我說好說歹,央求了半天,才算把她請來,你呀……你卻不承情。”

展白雖本對她的放縱之態極為不喜,但此刻見她如此對待自己,心中亦不禁大生感激之情,微微一笑,說道:“姑娘如此對待於我,在下實是感激不盡,哪有不承情的道理。”

這少女面孔一板,故作嗔惱之態,道:“誰要你感激我,誰要你承情!”

展白一愕,卻見她又“撲哧”笑出聲來,纖手掇起衣角,緩緩弄著,道:“不過,只要你知道我對你好,不要再兇狠狠地對我,我就高興了。”

展白雖然極為拘謹,此刻心中亦不由微微一蕩,只覺這少女對自己的情感竟是如此直率,不加半絲掩飾,他自幼孤零,長成後刻苦習武,一生之中幾曾享受過這種溫暖的情意,一時之間,不覺呆呆地愕住了,望著這少女,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少女垂著衣角,一面又道:“你姓什麽?叫什麽?我問媽媽,媽媽也說不知道,真奇怪,媽媽也跟大姐一樣,平常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難得看到她老人家笑一笑,但對你卻也像是很關心的樣子,我本來以為你跟她老人家一定很熟,哪知她老人家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展白微嘆一聲,前塵往事,又復湧上心頭,心想:若不是那位中年美婦仗義援手,自己只怕此刻已暴屍荒野了。不禁暗嘆忖道:人家對我有如此大恩,我卻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目光轉動,清了清喉嚨,道:“令堂大人,高貴慈祥,她老人家對我的恩情,實在使我銘感,姑娘如不見怪的話,不知可否將她老人家的名諱告訴我,也讓我……”

這少女咯咯一笑,截斷了他的話,道:“看不出你,說話酸溜溜的,倒像個窮秀才。”

展白面頰一紅,卻見她又道:“我爹爹姓慕容,我大哥、大姐也姓慕容,你猜我姓什麽?”

展白一呆,心想這少女真是憨得可以,怎的向我問這種話,難道我是呆子不成?口中卻道:“姑娘想必也是姓慕容了。”

哪知這少女卻搖了搖頭,拍手笑道:“你猜錯了,我不姓慕容,我姓展,跟我媽媽的姓。”神色之間,極為高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