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出奇制勝(第4/10頁)

銀花娘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又要管閑事了。”

俞佩玉冷冷道:“你若想和我走在一路,以後最好還是……”

話未說完,突見朱淚兒雙手蒙著了臉,顫聲道:“你……你打得我好疼呀。”

銀花娘怔了怔,道:“我方才打你,你現在才覺得疼?”

朱淚兒道:“疼……疼死我了。”

銀花娘吃驚地瞧著她,簡直也說不出話來。

她簡直想不到世上有感覺如此遲鈍的人,別人打了她一巴掌,她竟在一盞茶工夫後才知道疼。

銀花娘呆望著她,竟連要吃稀飯的事都忘了。

這時那似乎睡著了的病人卻忽然嘆了口氣,道:“你既然怕疼,為何不聽人家的話,下樓去煮稀飯吧。”

朱淚兒忽又瞪起眼晴來,瞪著銀花娘,道:“三叔叫我去,我就去,別人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去的。”

她慢吞吞地爬下了床,慢吞吞地走下樓,俞佩玉瞧著她纖弱的身子,蒼白的臉和手,心裏不禁暗暗嘆息。

銀花娘這才展顏一笑,道:“想不到這孩子脾氣竟如此倔強,倒和我小時候一樣……”

她語聲忽然頓住,眼珠子一轉,才接著笑道:“這孩子若真和我小時候一樣,我們吃了她的稀飯,就再也莫想活著下樓了,我得下去瞧著她。”

俞佩玉皺眉道:“小小的孩子,你也怕她下毒?”

銀花娘回眸笑道:“我比她還小的時候,就已毒死過七八十個人了。”

俞佩玉淡淡笑道:“她不怕你,你反而怕她?”

銀花娘怔了怔,她實在也不知道自己怎會對這又瘦又小的女孩子,起了種莫名其妙的畏懼之心。

連郭翩仙那麽厲害的眼睛瞪著她時,她都不在乎,但這小女孩的眼睛瞪著她,她卻覺得心裏有些發冷。

她怔了半晌,才勉強一笑,道:“一個人謹慎些總是好的,這句話你難道忘了?”

俞佩玉嘆了口氣,道:“你若是要下去,不如還是讓我下去吧。”

樓下也只有一間屋子,大半間都堆著柴米,只留下一塊很小的角落,擱著水缸、碗櫃和鍋灶。

朱淚兒正蹲在水缸旁洗米,洗了一遍又一遍,米裏每個稗子,她都小小心心地挑出來,輕輕放在旁邊。

等到飯鍋上了灶,她又將撿出來的稗子用張紙包起來,再用清水將地上沖得幹幹凈凈。

俞佩玉發覺非但這麽大一間屋子裏點塵不染,就連鍋灶上都沒有絲毫煙熏油膩,這廚房竟比別人家的客廳還幹凈。

這雙又瘦又白的小手,每天竟要做這麽多辛苦的事,這伶仃纖弱的身子,怎麽能挑得起這麽大的擔子?

俞佩玉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道:“你每天都要將屋子打掃得如此幹凈麽?”

朱淚兒淡淡道:“一個人過慣了幹幹凈凈的日子,瞧見臟東西就會討厭的,除非情不得已,否則又有誰願意和不幹不凈的人在一起。”

她忽然回頭瞪著俞佩玉,緩緩道:“你說是麽?”

俞佩玉的心動了動,苦笑道:“不錯,誰都不願意和不幹不凈的人在一起的。”

朱淚兒眼睛發著光,輕輕道:“那麽你……你為什麽喜歡和不幹不凈的人在一起呢?”

俞佩玉怔住了,簡直不知道該怎麽樣回答才好。

這是個多麽古怪的孩子,她有時看來,是那麽可憐,那麽弱小,有時卻又好像變成個飽經世故的大人。

朱淚兒已緩緩轉過身,在一張小板凳上坐了下來,一面用扇子去扇爐火,一面慢慢地說道:“我雖然很少出去,但在這小樓上,卻可以看到很多事,若是看到了有趣的事,我就會說給我的三叔聽,否則他更不知道有多麽寂寞。”

俞佩玉忍不住問道:“這小樓上常會看到有趣的事麽?”

朱淚兒道:“嗯?”

過了半晌,她忽又回過頭來,道:“有一天,我還瞧見一個很美麗的女人,用很奇怪的法子殺了許多人,你可知道那女人是誰?”

俞佩玉苦笑道:“就是方才打你的人?”

朱淚兒淡淡笑了笑,道:“方才誰打了我?我已經忘記了。”

俞佩玉忽然發現她臉上方才雖然已被打腫,但現在卻又光滑如玉,簡直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來。

朱淚兒已又接著道:“別人打了你,你若不能還手,最好還是將這件事忘記的好,免得存在心裏難受。”

俞佩玉道:“但……但別人打了你,你真的要過很久才覺得疼?”

朱淚兒抿嘴笑了笑,道:“一個人挨了打,反正是要疼一次的,早些疼,遲些疼又有什麽關系?你疼得愈早,別人愈開心,你若過很久才疼,別人就開心不起來了。”

她淡淡接著道:“我既然挨了打,為何還要讓別人開心呢?”

俞佩玉又怔住了,這小小的孩子,心裏竟充滿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念頭,奇奇怪怪的想法,別人竟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