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因夢 第二章 雅 座(第4/5頁)

“你那位貴賓叫什麽名字?”

“你用不著知道他的名字。”因夢說,“你只要記住,他是一位很特別的貴賓就夠了。”她說,“我希望你也讓韋好客先生牢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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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好客,男,五十一歲,未婚。面容清秀,手腳纖細如少女,駝背雞胸,身高不滿五尺,是一個讓人只要看過一眼後,就很不容易忘記的人。

他是淮南“鷹爪門”傳人中最成功的一個,武功和成就都最高,他的鷹爪功和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多年前就已被公認為武林中的一絕。

他的手,看來雖然纖細柔弱,而且留著很長的指甲,可是只要他一出手,就會都變成了殺人的利器。

他吃素,絕對不沾葷腥,他用的廚子都是以前四大叢林中,最有名的香積廚。

戒絕煙酒,從來不賭,對於女人更沒有興趣,他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是幹凈的,他通常都把女人稱作“垃圾”。

但他卻偏偏又是一個非常講究享受的人,對於文字、訓詁和音律的造詣之深,甚至連翰林苑中都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無論在什麽樣的標準之下,他絕對可以算是個怪物。

令人想不到的是,在這個怪物的心目中,也有一個他崇拜的偶像,他崇拜這個人,就好像一個多情的少女崇拜她夢中的白馬王子一樣。

這個人就是慕容秋水。

韋好客穿著他的一身在京城第一流裁縫那裏訂制的純黑絲衫,坐在被稱為“天牢”的刑部大牢後一個陰暗的小院裏,坐在一張顏色已變得深褐的竹椅上。

已經將近是冬天了,深秋的晚風已經很冷。

韋好客不怕冷。

尤其是在此時此刻,他非但不覺得冷,反而覺得有一股熱意從他的心裏散開,散入四肢,散入指間,散入鼻端,散入眼中。

甚至連他的眼都已因熱而發紅。

每當他將要做一件他自己知道可以刺激他的事情時,他會感覺到他自己的身體裏有一股這種熱意升起。

今天他又有這種感覺,是因為慕容秋水告訴他又有一位很特別的貴賓要來到他的雅座了。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慕容秋水陪伴著一個面蒙黑紗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的身材相當高,穿著件很長的黑色風衣,所以韋好客非但看不見她的臉,也看不見她身上任何其他部分,甚至連她的手都看不見。

但是他卻已感覺到她那種攝人的美麗。

她顯然也在黑紗後注視著她面前這個矮小而畸形的人。

韋好客知道,甚至可以想象到她在用一種什麽樣的眼光注視著他。

每個人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都會用這種眼色看他的——一個如此溫和善良的侏儒,為什麽能讓江湖中最兇暴強悍的惡徒都對他如此懼怕。

這個問題也許只有他自己能夠回答,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身體裏仿佛總會有一股惡魔般的力量催使著他,做出一些連他自己都想不到他會做出來的事,這種力量就仿佛是來自地獄某一種神秘的詛咒。

面蒙黑紗的女人當然就是因夢,一直等到她把他觀察得非常仔細後,慕容秋水才為她引見。

“這位就是雅座的主人韋好客先生。”慕容秋水很高興地笑著說,“我可以保證他好客的聲名絕不假。”

韋好客也笑了,笑容謙卑而誠懇,在慕容秋水面前他總是這樣子的。

“我只不過盡力去做而已,只不過希望我的客人們能對我的服務滿意。”

慕容秋水大笑:“只可惜他們好像還是不太喜歡你。”

“韋先生,”因夢冰冷的聲音像刀鋒般切斷了慕容秋水的笑,“我相信你現在一定已經知道,這裏又有一位貴賓要來了,而且恐怕會在這裏待很久。”

“是的。”韋好客說,“我知道。”

“我相信你一定也知道,這位客人是我請來的,我對他當然特別關心。”

“當然。”

“那麽我就想請教你幾件事了。”因夢問韋好客,“他到了這裏之後,有沒有機會逃出去?”

他答說:“大概沒有。”

韋好客的態度仍然同樣謙卑:“能夠被請到我這裏來的貴客,通常都是非常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在這裏已經有十一年了,被請來的貴客已經有一百三十多位,我可以保證如果我把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名字說出來,都會在江湖中引起一場很不小的動亂。”

“他們有沒有人能逃得出去?”

“沒有。”韋好客微笑,“連一個都沒有。”

“如果他們想死呢?是不是能夠死得了?”

“夫人,你一定要相信我,死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越想要死的人,往往都越死不了。”

韋好客的笑容更溫和:“夫人,如果你要一個人在我的雅座裏待兩年七個月零一十三天,我絕不會讓他少活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