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劍在人在(第3/3頁)

“沒用的阿吉,快替客人倒茶。”

“沒用的阿吉,到街上去打幾斤酒來。”

一直要等到深夜,他才能躲到廚房的角落裏去休息片刻。

這時啞巴總會滿滿地裝了一大碗蓋紅燒肉的白飯,看著他吃,眼睛裏總是帶著同情之色。

阿吉卻從來不去看他。有些人好像從來都不願對別人表示感激,阿吉就是這種人。

因為他既沒膽子,也沒有用。直到那一天有兩個帶著刀的小夥子想白吃白嫖時,大家才發現他原來還有另一面,他不怕痛。

帶著刀的小夥子想揚長而去時,居然只有這個沒用的阿吉攔住了他們。

小夥子們冷笑:“你想死?”

阿吉道:“我不想死,也不想被餓死,你們若是不付賬就走了,就等於敲破了我的飯碗。”

這句話剛說完,兩把刀就刺入了他身子,他連動都沒有動,連眉頭都沒有皺,就這麽樣站在那裏,挨了七八刀。

小夥子們吃驚地看著他,忽然乖乖地拿錢出來付了賬。

大家都在吃驚地看著他,都想過來扶住他,他卻一聲不響地走了,直到走回後院的小屋後,才倒了下來,倒在又冷又硬的床上,咬著牙,流著冷汗在床上打滾。

他並不想要別人將他看成英雄,也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痛苦。

可是小屋的門布已被人悄悄推開了,一個人悄悄走進來,反手掩住了門,靠在門上,看著他,目光充滿憐惜。

她有雙很大的眼睛,還有雙很纖巧的手。她叫小麗,客人們都喜歡叫她“小妖精”,她正在用她的小手替他擦汗。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因為這本是我應該做的事。”

他的回答很簡單:“我需要這份差事。”

“可是你還年輕,還有很多別的事可以去做。”

她顯得關切而同情。

阿吉卻連看都沒有看她,冷冷道:“你也有你的事要做,你為什麽不去?”

小麗還是不肯放過,又道:“我知道你心裏一定有很多傷心事。”

阿吉道:“我沒有。”

小麗道:“以前一定有個女人傷了你的心。”

阿吉道:“你見了鬼。”

小麗道:“若你沒有傷心過,你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阿吉道:“因為我懶,而且是個酒鬼。”

小麗道:“你也好色?”

阿吉沒有否認,他懶得否認。

小麗道:“可是現在你已很久沒有碰過女人,我知道……”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奇怪而溫柔,忽然拉起他的手,按在她小腹上。

她薄綢衣服下的胴體,竟是完全赤裸的,他立刻可以感覺到她小腹中的熱力。

看著他的刀傷血痕,她的眼睛在發光。

“我知道你受的傷不輕,可是只要你跟我……我保證一定會將痛苦忘記。”

她一面說,一面拉著他的手,撫遍她全身。她平坦的胸膛上乳房小而結實。

阿吉的回答只有一個字:“滾!”一個字再加一耳光。

她仰面倒下,臉上卻露出勝利的表情,好像正希望他這樣做。

“你真壯。”

她說。

阿吉閉著嘴,他身上的刀傷如火焰灼燒般痛苦,他心裏也仿佛有股火焰。

他一定要盡力控制自己。

可是她也像是已下定決心,絕不放過他,忽然用一只手拉住他的腿,另一只手掀起衣衫的下擺。

她低聲呻吟,腰肢扭動。她已潮濕。

就在這時,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了她頭發,將她的人揪了出去。

肥胖粗壯的手上,戴滿了各式各樣的戒指。

韓大奶奶走進來時就已醉了,但是手裏還提著酒。

“那條小母狗天生是個婊子。”

她用醉眼看著阿吉:“她喜歡男人揍她,揍得愈重,她愈高興。”

阿吉閉上了眼睛。他忽然發現這個半老的肥胖女人,眼睛裏也帶著小麗同樣的欲望。他不忍再看。

“來,喝一杯,我知道酒蟲一定已經在你咽喉裏發癢。”

她吃吃地笑著,把酒瓶塞進他的嘴。

“今天你替我做了件好事,我要好好地犒賞犒賞你。”

阿吉沒有動,沒有反應。

韓大奶奶皺起眉:“難道你真是個沒用的男人?”

阿吉道:“我是的。”

等到阿吉睜開眼時,韓大奶奶已走了,臨走時還在床頭留下錠銀子。

“這是你應該賺的,不管誰挨了七八刀,都不能白挨。”

她畢竟已不再是個小姑娘。

“剛才的事,我知道你一定會忘記。”

阿吉聽到她的腳步聲走出門,就開始嘔吐。這種事他忘不了。

等到嘔吐停止,他就走出去,將銀子留在啞巴的飯鍋裏,迎著冷風,走出了韓家巷,他知道自己已不能再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