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寂寞的大小姐(第2/3頁)

田思思用一只手捏著被蚊子咬過的腳,用另一只腳跳到窗口,用另一只手輕輕地推開窗子。

窗外有樹,有墻,有人影,有飛來飛去的蒼蠅,追來追去的貓和狗……幾乎什麽東西都有,就只沒有水。

她唯一能找得到的冷水,在桌上的杯子裏。

她一口喝了下去。

外面傳來更鼓,二更。

她嚇了一跳,幾乎將杯子都吞了下去。

二更,只不過才二更,她還以為天已經快亮了;誰知這又長、又悶、又熱的夏夜只不過剛開始。

屋子裏忽然變得更熱了,這漫漫的長夜怎麽挨得過去?

有個人聊聊,也許就好得多了。

她忽然希望楊凡過來陪她聊聊,可是那大頭鬼一吃飽就溜回房去,關起了門,現在說不定已睡得跟死豬一樣。

吃飽了就睡,不像豬像什麽?

“我就偏偏不讓他睡,偏偏要吵醒他。”

田大小姐想要做的事,若有人能叫她不做,那簡直是奇跡。

奇跡很少出現的。

悄悄推開門,外面居然沒有人。

這種鬼天氣,連院子裏都沒有風,有人居然能關起門來睡覺,真是本事。

楊凡的房就在對面,門還是關得很緊,窗子裏卻有燈光透出。

“居然連燈都來不及吹熄,就睡覺了,也不怕半夜失火,把你烤成燒豬麽?”

田思思又好氣,又好笑,悄悄穿過院子。

地上好涼。

她忽然發現自己非但忘記穿鞋,連襪子都還提在手裏。

看看自己的腳,怔了半天,她嘴角忽然露出一絲微笑。

笑得就像是個剛吃了三斤糖的小狐狸,甜甜的,卻有點不懷好意。

田思思將襪子揉成一團,塞在衣服裏,就這樣赤著腳走過去。

為什麽赤著腳就不能見人?誰生下來是穿著鞋子的?

田大小姐想要做的事,當然都有很好的解釋。

門關得很嚴密,連一條縫都沒有。

她想敲門,又縮回手。

“我若敲門,他一定不會理我的,豬八戒只要一睡著,連天塌下來也都不會理。”

田思思眼珠子轉了轉。

“我為什麽不能這樣闖進去嚇他一跳?”

想到楊凡也有被人嚇一跳的時候,她什麽都不想了。

她立刻就撞門沖了進去──客棧不是錢庫,門自然不會做得很結實。

她只希望楊凡的心結實點,莫要被活活嚇死。

楊凡沒有被嚇死,他簡直連一點吃驚的樣子都沒有,還是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裏,就像是張木頭做的椅子。

他的確是張椅子,因為還有個人坐在他身上。

一個很好看的人。

一個女人。

張好兒也沒有被嚇一跳。

她笑得還是很甜,樣子還是很斯文,別的女人就算坐在客廳裏的椅子上,樣子也不會有她這麽斯文。

她非但坐在楊凡身上,還勾住了楊凡的脖子。

唯一被嚇了一跳的人,就是田思思自己。

她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睛,那表情就好像剛吞下一整個雞蛋。

張好兒春水般的眼波在她身上一溜,嫣笑道:“你們認得的?”

楊凡笑了笑,點了點頭。

張好兒道:“她是誰呀?”

楊凡道:“來,我替你們介紹介紹,這位是張姑娘,這位是跟我剛剛訂了親,還沒有娶過門的老婆。”

他將一個坐在他腿上的妓女介紹給他未來的妻子,居然還是大馬金刀、四平八穩地坐著,完全沒有一點慚愧抱歉的樣子,也完全沒有一點要將張好兒推開的意思。

田思思若真有嫁給他的打算,不被他活活氣死才怪,就算沒有嫁給他的打算,也幾乎被他氣得半死。

這大頭鬼實在太不給她面子了。

更氣人的是,張好兒居然也連一點站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她只是朝田思思眨了眨眼,道:“你真是未來的楊夫人?”

最氣人的是,田思思想不承認都不行,氣得連話都說不出。

不說話就是默認。

張好兒笑了,哈哈地笑著道:“我本來還以為是女采花盜哩,三更半夜地闖進來,想不到原來真是未來的楊夫人,失禮失禮,請坐請坐。”

她拍了拍楊凡的腿,又笑道:“要不要我把這位子讓給你?”

田思思忽然一點也不覺得這人有趣了,只恨不得給她幾個大耳刮子。

但看到楊凡的那種得意的樣子,她忽又發覺自己絕不能生氣。

“我愈生氣,他們愈得意。”

田大小姐畢竟是聰明人,一想到這裏,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笑容雖不太自然,但總算是笑容。

張好兒的眼波好像又變成了把蘸了糖水的刷子,在她身上刷來刷去。

田思思索性裝得更大方些,居然真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微笑著道:“你們用不著管我,也用不著拘束,我反正坐坐就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