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秘屋奇人(第2/5頁)

四下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聲音。

連風都吹不到這裏。

紅塵間所有的一切煩惱、恩怨、悲歡,也都已完全被隔絕。

只有一個已歷盡滄桑、看透世情,已完全心如止水的人,才能住在這裏,才配住在這裏。

那麻子並不像是個這麽樣的人,難道是郭大路看錯了?想錯了?

他幾乎忍不住要退了回去。

但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人從長廊盡頭處,悄悄地走出來。

一個春花般美麗的少女,穿著件雪白的袍子,不施脂粉,足上只穿著雙白襪,沒有著鞋,仿佛生怕腳步聲會踩碎這令人忘俗的幽靜。

她手裏捧著個雨過天青的瓷皿,靜悄悄地走過長廊。

若不是她忽然回過頭,瞟了郭大路一眼,郭大路幾乎已認不出她了。

這文靜樸素的少女,赫然竟是白天打扮得像妖怪一樣的梅蘭姑娘。

她回頭看了一眼,明明看見了郭大路,但卻又像是什麽都沒有看見,又垂下頭,靜悄悄地往前走。

郭大路卻已幾乎忍不住要叫了出來。

但就連郭大路,也不敢在這種地方叫出聲來,不忍擾亂這裏的幽靜。

他只有怔在那裏,看著。

梅蘭已悄悄地推開一扇門,悄悄地走了進去。

屋子裏還是沒有聲音,沒有動靜。

這裏明明是不容外人侵入的禁地,郭大路明明就站在這裏,卻偏偏沒有人理睬,就好像根本沒有他這麽樣一個人存在。

這屋子裏住的究竟是什麽人?他們對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郭大路怔了半天,忽然大步走過去,大步跨上了長廊。

屋裏的無論是人是鬼,他好歹都得去看看。

可是他一腳剛跨上去,卻又縮了回來。

他看到了自己腳上的泥。

這長廊亮得就像是一面鏡子,就用這雙泥腳踩上去,連他都有些不忍,又有點不好意思。

他脫下腳上的泥鞋,襪子總算還幹凈,雖然還有點臭氣,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於是他走過去,推開了那扇門。

屋子裏居然是空的,什麽都沒有,沒有床,沒有桌椅,沒有一點擺設,也沒有一點灰塵。

地上鋪著很厚的草席,草席上鋪著一套雪白的被褥,一個人躺在被褥裏。

屋裏充滿了藥香,這人顯然得了重病。

郭大路並沒有看見他的臉,因為正有個長發披肩的白衣少女,正跪在他旁邊,慢慢地喂著他喝梅蘭送來的那碗藥。

郭大路也看不見這少女的臉,因為她也是背對著他的。

只有梅蘭的臉向著他,而且明明看見他推開了門,但臉上卻偏偏還是連一點表情也沒有,就好像根本沒有將他當作活人。

郭大路簡直恨不得立刻沖過去,揪住她的頭發,問問她眼睛是不是長在頭頂上的?

但這屋子裏實在太靜,已靜得好像個神殿似的,令人覺得有種不可冒瀆的神聖莊嚴。

郭大路幾乎又忍不住想退回去了。

他要找的人並不在這裏,何況,這種氣氛本就是他最受不了的。

誰知就在這時,那長發披肩的白衣少女,忽然沉聲道:“快進來,關上門,別讓風吹進來。”

聽她說話的口氣,就好像早就知道郭大路會來,又好像將郭大路當作自己家裏的人一樣。

郭大路連心跳都已幾乎停止。

這明明是燕七的聲音。

難道這長發披肩的白衣少女就是燕七?

門已關上了。

郭大路木頭人般站在那裏,瞪大了眼睛,看著這白衣少女。

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的背影瘦削苗條,烏黑的長發,雲水般披散在雙肩。

郭大路雙手緊握,嘴裏發幹,心卻又跳得像是要跳出了嗓子眼來。

他真想沖過去,扳住她的肩,讓她回過臉來。

誰也想不到他有多渴望想看看她的臉。

可是他卻只能像木頭人一樣站著。

因為他不敢,不敢冒瀆了這莊嚴神聖的地方,更不敢冒瀆了她。

病人終於喝完了碗裏的藥,躺了下去。

郭大路總算看到了他的滿頭白發,卻還是沒有看見他的臉。

她跪在旁邊,輕輕放下了碗,為他拉起了棉被,顯得又親切、又敬愛、又體貼。

郭大路若不是看到了他的滿頭白發,簡直已忍不住要打破醋壇子了。

這老人究竟是誰?她為什麽要對他如此體貼?

只聽他輕輕地咳嗽著,過了半晌,忽然道:“是不是他已經來了?”

白衣少女點點頭。

這老人道:“叫他過來。”

他的聲音雖然蒼老衰弱,但還是帶著種說不出的懾人之力。

白衣少女終於慢慢地回過頭。

郭大路終於看到了她的臉。

在這一刹那間,宇宙間的萬事萬物,似都已突然毀滅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