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冒名者死(第4/4頁)

這時他退無可退,長劍更不能撒手——只要一撒手,劍柄就會重重地打上他胸膛。

這情況之妙,若非親眼看到的人,只怕誰也想象不出。

郭大路笑道:“這一招你大概沒有想到過吧。”

黑衣人咬著牙,道:“這算是什麽功夫?”

郭大路笑道:“這根本就不能夠算是什麽功夫,因為這種功夫,除了對付你之外,對付別的人根本就沒有用。”

他好像還生怕這黑衣人不懂,所以又解釋著道:“因為世上除了你之外,絕沒有別的人會用這種法子拔劍的。”

黑衣人冷冷道:“你特地想出了這麽一招來對付我的?”

郭大路道:“答對了。”

黑衣人又道:“你其實早已存心要將我留在這裏的了?”

郭大路笑道:“其實留在這裏也沒什麽不好,至少每天都可以安心睡覺。”

黑衣人道:“哼!”

郭大路道:“只要你肯答應我留下來,我立刻就放手。”

黑衣人道:“哼!”

郭大路道:“‘哼’是什麽意思?”

黑衣人冷笑道:“現在我雖然無法殺你,但你也拿我無可奈何,只要你一松手,我還是可以立刻置你於死地。”

郭大路道:“那倒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黑衣人道:“所以你休想以此要挾我,我就算肯答應,也得等你先放開手再說。”

郭大路看了他半晌,忽又笑了笑,道:“好,我不妨再信任你一次,只要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還沒有放手,竟然看到一樣東西從黑衣人的胸膛鉆了出來。

一段劍尖!

劍尖上還在滴著血。

黑衣人看著這段劍尖,目中的表情就和鬼公子臨死前完全一樣。

郭大路也看得怔住了。

只聽黑衣人咽喉裏“咯咯”作響,仿佛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

郭大路突然大喝一聲,淩空掠起,掠出墻外。

這柄劍果然是從墻外刺進來的,穿過了黑衣人的胸膛,劍柄還留在墻外。

但只有劍柄,沒有人。

風又吹起,山坡上野草如波浪般起伏,但卻看不見半條人影。

劍柄上系著塊白綢子,也在隨風卷舞。

郭大路想去拔劍,卻又發現白綢上還寫著七個墨漬淋漓的字:

“冒名者死!

南宮醜。”

劍尖上血漬已幹,黑衣人卻仿佛還在垂首凝視著這段劍尖,又仿佛還在沉思。

那神情也正和鬼公子死時完全一樣。

燕七、王動、林太平都遠遠地站在走廊上,看著他的屍體。

他來得奇突,死得更奇突。

但最奇突的還是,原來連他也不是南宮醜。

郭大路站在他身旁,看著他胸上的劍尖,似乎也在沉思。

燕七悄悄走過去,道:“你在想什麽?”

郭大路嘆了口氣,道:“我在想,他既不是南宮醜,為什麽要替南宮醜背這口黑鍋?”

燕七道:“什麽黑鍋?”

郭大路道:“他若不是南宮醜,玉玲瓏就不會殺他,他根本就不必躲到這裏來,現在當然也就不會死在這裏。”

燕七道:“你是不是在為他難受?”

郭大路道:“有一點。”

燕七道:“但我卻只替南宮醜難受。”

郭大路道:“為什麽?”

燕七道:“他冒了南宮醜的名,在外面也不知殺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壞事,南宮醜也許連影子都不知道,所以你本該說,是南宮醜替他在背黑鍋,不是他替南宮醜背黑鍋。”

郭大路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卻還是嘆息著道:“但無論如何,他總是我的客人,總是死在我們院子裏的。”

燕七道:“所以你還是在為他難受?”

郭大路道:“還是有一點。”

燕七道:“你剛才若真的松了手,不知道他現在會不會替你難受?”

郭大路道:“我若松開了手,他難道就會乘機殺我?”

燕七道:“你以為他不會?”

郭大路嘆道:“無論你怎麽說,我還是覺得,人總是人,總有些人性的,你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卻也絕不能夠不相信它的存在,否則,你做人還有什麽意思?”

燕七凝視著他,忽也嘆息了一聲,柔聲道:“其實我又何嘗不希望你的看法比我正確?……”

郭大路擡起頭,遙視著雲天深處,沉默了很久,忽又道:“現在我也在希望一件事。”

燕七道:“你希望什麽?”

郭大路道:“我只希望,有一天我能看到真的南宮醜,看看他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

他眼睛裏發著光,緩緩接著道:“我想,他一定比我以前看到的任何人都神秘得多,可怕得多。”

但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南宮醜這麽樣一個人存在呢?

誰也不知道,誰也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