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借 刀(第2/7頁)

柳若松忽然道:“如果我是你,如果我看見他們四位在,我也絕不敢出手的。”

宋中道:“你當然不敢。”

柳若松道:“這並不是件很丟人的事。”

宋中道:“本來就不是。”

柳若松道:“但是你卻好像覺得很丟人,很難受,我實在想不通你是為了什麽?”

宋中不說話,只喝酒,拼命地喝。

只有一個存心要跟自己過不去的人,才會這麽樣喝酒。

只有一個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很丟人的人,才會跟自己過不去。

柳若松道:“你在那裏究竟遇到了什麽事?為什麽會這樣子難受?”

宋中忽然站起來,大聲道:“不錯,我是很難受,因為我自己知道我已經完了。”

冷酒都化作了熱淚。

這個冷酷、倔強、驕傲的年輕人,居然也會流淚,也會哭。

他哭起來就像是個孩子。

他說了實話,也像是個孩子一樣,把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

“其實我並不怕他們,孫伏虎和林祥熊只有一身橫肉,南宮和鐘展只會裝模作樣,在我眼中看來,他們根本連一個錢都不值。可是我怕丁鵬。現在我才知道,就算我再苦練一輩子,也休想能比得上他。我去找過他,按照江湖規矩去找他比武,讓他不能拒絕。這就是我去找他的結果。”

他忽然撕開了衣襟,露出了胸膛。

他的胸膛寬闊而健壯。

她看過他的胸膛,也曾伏在他的胸膛上呻吟,喘息,低語。

現在他的胸膛上已多了七道刀痕,彎彎的刀痕,就像是新月。

“他用的是刀,一把彎彎的刀,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那樣的刀,也從來沒有看見過那樣的刀法。我給了他七七四十九劍,他只還了我一刀。這就是那一刀的結果。我平生從未敗得如此慘,也從未想到我會像這麽樣慘敗。我知道就算再苦練一百年,也休想能接得住他這一刀。我求他殺了我,逼他殺了我,他卻只對我笑了笑。他雖然沒有說什麽,可是我卻看得出,他不殺我,只因為我還不配死在他的刀下。從那一瞬間開始,我就知道我完了。”

柳若松默默地聽著,什麽話都不再問,什麽話都不再說。聽完了他也開始喝酒,不停地喝。

他喝得也不比宋中少。

所以他們都醉了,爛醉如泥,喝醉並不能解決任何事,但是至少可以讓人暫時忘記很多事。

這一天是十一月十六。

從這一天開始,柳若松就一連串遇到很多他連喝醉都忘不了的事。

十一月十七。

柳若松醒來時不但頭痛如裂,而且虛火上升,第一個想到的人居然不是丁鵬,而是他朋友從樂戶中買來送給他的那個年輕女人。

那個女人只有十五歲,本來只不過是個女孩子,可是在樂戶中長大的女孩子,十五歲就已經是個發育得很好的女人了。

他想到她的長腿細腰,想到她婉轉嬌啼時那種又痛苦又快樂的表情。

於是他就像是匹春情已發動的種馬般跑了出去,去找她。

他找到的是一條母狗。

他用後花園角落裏的一棟小房子,作藏嬌的金屋,布置精致的閨房裏還特地準備了一張寬大舒服而柔軟的床。

他以為她一定會在床上等著他。

在床上等著他的卻是條洗得幹幹凈凈的母狗。

那個長腿細腰的大姑娘竟已不見了。

萬松山莊雖然沒有蜀中唐家堡、長江十二連環塢那麽警衛森嚴,但還是有五六十個受過嚴格訓練的家丁,大多數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

其中有四十八個人,分成了六班,不分日夜,在莊子裏守衛巡邏。

他們都沒有看見她走出過那個院子。

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麽會失蹤了的,也沒有人知道那條母狗怎麽會到了她的床上。

這是件奇案。

於是柳若松想到了丁鵬。

十一月十九。

經過了兩天的搜查和盤問,那件奇案還是沒有一點頭緒。

柳若松決定暫時放開這件事。

他又想喝酒。

他們夫妻都喜歡喝兩杯,喝的當然都是好酒。在這方面,他們兩個都可以算是專家,萬松山莊的藏酒也是一向很有名的。

根據酒窖管事最近的記錄,他們窖藏的美酒一共還有兩百二十三壇,都是二十五斤裝的大壇子,倒出來足足可以淹死十來個人。

今天他要人去拿酒的時候,酒窖裏卻已連一滴酒都沒有了。

他窖藏多年的兩百二十三壇美酒,竟已全都變成了汙水。

女人絕不會忽然變成母狗,美酒也絕不會忽然變成汙水。

酒到哪裏去了?汙水是從哪裏來的?

沒有人知道。酒窖的管事指天誓日,這兩天絕沒有人到酒窖裏去過。

就算有人進去過,要把兩百多壇酒都換成汙水,也不是件容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