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孤注一擲

劍已出鞘,短劍。

劍就好像毒蛇,愈短的愈兇險。

老伯輕摸著劍鋒,劍鋒冰冷,但他的心卻似已漸漸熱了起來。

他已有多年未曾觸及過劍鋒。近年來他殺人已不用劍。

他本希望這一生永遠不再用劍。

“劍是年輕人的利器,卻只適合做老年人的拐杖。”

老年人若不懂這道理,那麽劍就往往會變成他的喪鐘。

老伯當然懂得這道理。但是現在卻已到了他非用劍不可的時候。

現在,距離韓棠的死已有一年。這一年來,他幾乎什麽事都沒有做,幾乎變成了聾子、瞎子。

江湖中凡是和老伯有關系的人,幾乎全都已遭十二飛鵬幫的毒手。

但是老伯聽不見,也看不見。

江湖中凡是和老伯有關的事業,幾乎全都已被十二飛鵬幫霸占。

以前若有人問起老伯,被問的人一定立刻會挺起胸回答:“老伯是我的朋友!”

但現在就算真的是老伯朋友的人,也會搖頭。

“老伯?誰是老伯?老伯是什麽東西?”

有些人甚至已替他起了另外的名字:“孬伯。”

“孬”的意思就是懦夫,就是沒種!

但是老伯聽不見,你就算指著他鼻子罵,他也聽不見。萬鵬王已派人送來戰書,約老伯去決一死戰。

十二封戰書,每個月一封,一封寫得比一封難堪惡毒,世上所有侮辱人的話,幾乎都可在這些戰書裏找得到。

但是老伯看不見。

萬鵬王只差一件事還沒有做!

他還沒有直接闖到老伯“花園”裏去,因為他畢竟還摸不透這花園中虛實,根本沒有人知道這裏究竟有多少埋伏。

何況,他既已完全占盡上風,又何必再冒這個險。

每個人都知道老伯已被萬鵬王打得無法還手,無法擡頭。

那麽,就讓這麽樣一個糟老頭子躲在他的窩裏等死,又有何妨?

反正這個人已沒有危險,已起不了作用。

這正是老伯要萬鵬王對他的想法。

這一年來,老伯只做了一件事——養成了萬鵬王的傲氣。

“驕傲就有疏忽,無論多麽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疏忽。”

現在已到了老伯反擊的時候。

劍入鞘,老伯從桌子的秘密夾層中,取出兩張很大的地圖。

第一張地圖,包括了十二個省份,每一份都用朱筆畫了圈。

那正是十二飛鵬幫的十二總舵所在地。

第二張是萬鵬王“飛鵬堡”的全圖,將飛鵬堡裏裏外外,每一個進口和出口,都詳詳細細地畫了出來。

這張圖老伯就算閉著眼,也能重畫一張出來。

但現在他還是又很仔細地看了一遍。

這一戰已是他最後一戰,無論成敗,都是他最後的一戰。

他不願再有任何疏忽。

這一戰他已籌劃幾年,只能成功,絕不許失敗!

他將地圖折起,用短劍壓住,然後才拉動墻角的鈴索。

他準備找律香川進來。

這一年來律香川的變化並不大,只不過更深沉、更冷靜了些,說的話也更少。

他看來雖還是同樣年輕,但自己卻知道自己已老了很多。

忍辱負重的時候,的確最容易令人蒼老。

他當然知道老伯如此委曲求全,暗中必定有很可怕的計劃,但卻從未問過。

老伯密室中還有密室,他雖也知道,卻也從未踏入。

那地方除了老伯外,根本就沒有第二個人進去過。

現在老伯卻忽然召他進去,他就知道計劃必已成熟,已到了行動的時候,這一次行動必定比以前所有的行動都可怕。

所以連他的心情都不免有些緊張,激動地走進老伯的密室,他甚至已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所有的事都已到了最後關頭,他也早已在心裏發過誓,這最後一舉是只許成功,絕不能失敗的。

老伯拿起一封信,道:“這是萬鵬王前幾天送來的戰書,也是他最後的警告。”

他看著律香川,神情出乎意外地平靜,淡淡道:“你猜他要我幹什麽?”

律香川搖搖頭。

老伯道:“他要我頂替方剛,做他銀鵬壇的壇主。”

律香川臉色變了,面上露出怒容。

這對老伯簡直是侮辱,簡直沒有更大的侮辱。

老伯卻笑了笑,道:“他還答應我很多優厚的條件,答應不追究我過去的事,保留我的花園,甚至還答應讓你做我的副手。”

律香川握緊雙拳,冷笑道:“他在做夢。”

老伯淡淡道:“他不是做夢,因為他算準我已無路可走,若想活下去,就只有聽他的話,在他說來,這對我非但不是侮辱,而且已經非常優厚了。”

律香川長長吸入一口氣,道:“他還在等我們的答復?”

老伯道:“他限我在重陽之前給他答復,否則就要踏平我這地方,他說他準備用十二飛鵬幫所有的力量,來大舉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