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真相大白

蕭十一郎擡起頭,就看見了連城璧的臉。

連城璧的臉上既沒有訕笑,也沒有憐憫,只有一種溫柔而偉大的了解與同情。

他用另一只手扶起了蕭十一郎,道:“走,我們喝酒去。”

酒是什麽滋味?

只怕蕭十一郎自己也分不出酒是什麽滋味,他喝得太快,也喝得太多。

連城璧在看著他喝,看了很久,忽然道:“你的酒量好像又精進多了。”

蕭十一郎舉杯,飲盡。

連城璧道:“你一天要喝多少酒?”

蕭十一郎道:“愈多愈好。”

連城璧道:“三壇夠不夠?”

蕭十一郎道:“馬馬虎虎。”

連城璧道:“我們以前並不能算是朋友,可是以前的事都已過去了,現在……”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道,“現在我本該多陪你兩天,卻非走不可,我只能留下一百壇酒給你,讓你盡一月之歡,一月之後,我再來看你。”

蕭十一郎立刻又舉杯,飲盡,忽然流下淚來,流在空了的酒杯裏。

有誰看過蕭十一郎流淚?

沒有人。

有誰能相信蕭十一郎會為了區區一百壇酒而流淚?

沒有人。

蕭十一郎一向寧可流血,也不肯流淚。

可是現在,他眼淚真的流了下來。

連城璧看著淚珠流過他泥濘沒有完全洗凈的臉,又長長嘆了口氣,道:“你……”

蕭十一郎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道:“我們以前也許並不是朋友,但現在卻已是朋友。”

連城璧看著他,過了很久,才一字字問道:“我們現在真的已經是朋友?”

蕭十一郎在點頭。

連城璧道:“你流淚,是不是因為感激我?”

蕭十一郎不能否認。

連城璧忽然笑了,笑得很奇怪。

他帶著笑,把割鹿刀送到蕭十一郎面前,道:“這是你的刀,現在還是你的。”

蕭十一郎垂下頭,凝視著古雅而陳舊的刀鞘,過了很久,才喃喃道:“刀還是同樣的刀,可是我呢?我已變成了什麽東西?”

連城璧凝視著他,過了很久,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子?”

蕭十一郎點點頭,又搖搖頭。

連城璧道:“你不知道,一定不知道,因為……”

蕭十一郎道:“因為什麽?”

連城璧道:“因為真正知道這秘密的,天下只有一個人。”

蕭十一郎道:“誰?”

連城璧道:“一個你永遠想不到的人。”

蕭十一郎又問了一次:“誰?”

連城璧道:“我。”

這個字說出口,他的眼睛忽然變得銳如刀鋒,他的手距離蕭十一郎的脈門已不及五寸。

他已準備好來應付各種變化。

誰知蕭十一郎居然完全沒有反應。

連城璧道:“你變成這樣子,完全都是我害你。”

蕭十一郎還是完全沒有反應。

他的人似已完全麻木。

連城璧看著他,瞳孔一直在收縮,緩緩道:“你知道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天宗主人?”

蕭十一郎眼睛裏空空洞洞的,茫然道:“你……”

連城璧道:“不錯,就是我,所有的一切計劃,都是我一個人想出來的。”

這句話本來應該像一根針,可是無論多麽尖銳的針,刺在蕭十一郎的身上,蕭十一郎也完全不會有任何反應。

這世上好像已不再有任何事能夠害他,這是不是因為他已經完全沒有人的真感情?

連城璧道:“那一天你們決戰的時候,我也到了殺人崖,逍遙侯墜崖的時候,我是親眼看見的,你帶著冰冰走了,我就想法子下崖去看看他。”

蕭十一郎忍不住問道:“去看他?為什麽?”

連城璧道:“因為我知道他絕不會就這麽樣輕易死在下面的,這世上假如真有一個人能有兩條命,這一個人一定就是他。”

蕭十一郎道:“你下去的時候,他真的還沒有死?”

連城璧道:“沒有。”

蕭十一郎道:“你想救他?”

連城璧笑了笑,道:“我想救的,並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秘密。”

蕭十一郎道:“秘密?”

連城璧道:“每個人都有秘密,像他這種人的秘密,對別人來說已不止是一種寶藏。”

蕭十一郎道:“他的秘密,也就是天宗的秘密。”

連城璧道:“不錯。”

蕭十一郎道:“他將這秘密告訴了你?”

連城璧道:“是的。”

蕭十一郎道:“他既然還沒有死,為什麽會把這秘密告訴你?”

連城璧道:“因為他不能不說。”

蕭十一郎道:“為什麽?”

連城璧嘆了口氣,道:“你實在變了,變得太遲鈍,這句話你本來不該問的。”

蕭十一郎還是不懂。

連城璧道:“因為你本該想得到,他若不說,就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