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怪物中的怪物

所以他就是人上人。

那柄寒光四射的短刀,已掉在地上,就在心心的腳下。

心心慢慢地彎下腰,撿起了這柄刀,流著淚,看著風四娘,淒然道:“你現在總該已看清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風四娘咬著牙,道:“現在我只不過有點懷疑,他究竟是不是人?”

心心道:“就因為他自己是個殘廢,所以就希望看著別人跟他一樣變成殘廢,可是我……我就算要砍斷這只手,也偏偏不讓他看見。”

她忽又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風四娘跺了跺腳,忽然大聲道:“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就算少只手,也一樣有人喜歡的,你用不著難受。”

她叫別人不要難受,可是她自己的眼圈都已紅了。

人上人看著她,冷冷道:“想不到風四娘居然是個心腸很軟的女人。”

風四娘也擡起頭,瞪著他,冷冷道:“可是你就算把這最後一只手也砍下來,我也不會難受。”

人上人道:“你同情她?”

風四娘道:“哼。”

人上人道:“你知道她是怎樣的人?”

風四娘道:“她是個女人,我也是個女人。”

人上人道:“你身上所穿著的,就是她送給你的衣裳?”

風四娘道:“不錯。”

人上人道:“你最好趕快脫掉。”

風四娘道:“脫什麽?”

人上人道:“脫衣服。”

風四娘笑了,道:“你想看我脫衣服?”

人上人道:“一定要脫光。”

風四娘突然跳起來,大聲道:“你在做夢。”

人上人嘆了口氣,道:“你自己不脫,難道要我替你脫?”

風四娘道:“你敢?”

人上人又嘆了口氣,道:“若連女人的衣服我都不敢脫,我還敢幹什麽?”

他的手輕輕一擡,長鞭忽然像毒蛇向風四娘卷了過來。

風四娘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這麽可怕的鞭子,鞭子上就好像長著眼睛一樣,鞭梢忽然間已卷住了她的衣服。

這鞭子本身就好像會脫女人的衣服。

鞭梢已卷住了風四娘的衣服,只要輕輕一拉,這件嶄新的、鮮艷的繡袍,立刻就會被撕成兩半。

風四娘要脫衣服的時候,都是她自己脫下來,這世上從來也沒有一個男人脫過她的衣服。

但這次卻好像要破例了。

她既不敢去抓這條鞭子,要閃避也已太遲。

心心的手剛才被鞭梢輕輕一卷,就已腫得非砍下來不可,風四娘是親眼看見的。

她雖不願被人脫光衣服,卻也不願砍掉自己的手。

只聽“嘶”的一聲,衣襟已被扯破。

風四娘突然大聲道:“等一等,要脫我自己脫。”

人上人道:“你肯?”

風四娘道:“這麽漂亮的一件衣服,撕破了實在可惜。”

人上人道:“風四娘也會心疼一件衣服?”

風四娘道:“風四娘也是女人,漂亮的衣服,又有哪個女人不心疼?”

人上人道:“好,你脫。”

鞭子在他手裏,就像是活的,說停就停,要收就收。

風四娘嘆了口氣,道:“其實我已是個老太婆了,脫光了也沒有什麽好看的,可是你一定要我脫,我也只好脫,誰叫我打不過你?”

她慢慢地解開兩粒衣鈕,突然飛起一腳,踢在那赤膊大漢的肚子上。

射人先射馬,只要這大漢一倒下去,人上人也得跟著跌下來,就算不跌個半死,至少也沒工夫再來脫女人的衣服。

風四娘的武功本來就不太可怕,她可怕的地方並不是武功。

她一向獨來獨往,在江湖中混了十幾年,若是單憑她的武功,衣服也不知被人脫過多少次了。

她的腳看來雖然很秀氣,但卻踢死過三條餓狼、一只山貓,還曾經將盤踞祁連山多年的大盜滿天雲,一腳踢下萬丈絕崖。

這一腳的力量實在不小,誰知她一腳踢在這大漢的肚子上,這大漢卻連動也不動,竟像是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風四娘自己的腳反而被踢痛了。

她雖然吃了一驚,可是她的人卻已借著這一腳的力量,向後翻了出去。

“打不過就跑。”

一個在江湖中混了十幾年的人,這道理當然不會不懂的。

可是她自己也知道這次未必能跑得掉。

她已聽見鞭梢破風的聲音,像響尾蛇一樣跟著她飛了過來。

她的身法再快,也沒有鞭子快。

就在這時,突聽弓弦一響,兩道銀光閃電般飛來,打在鞭子上。

長鞭就像是條被人打中七寸的毒蛇,立刻軟軟地垂下。

楓林外一個人冷冷道:“光天化日下,就想在大路上脫女人的衣服,未免將關中的武林道太不看在眼裏了吧?”

風四娘已經坐在一棵楓樹上面,恰巧看見了這個人。

這人高大魁偉,滿面紅光,一頭銀絲般的長發披在身上,穿著大紅鬥篷,手裏倒挽柄比人還長的金背弓,在斜陽下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