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顧清溪跟著年輕媳婦一路趕往醫院, 走在醫院的路上,腦子裏全都是蕭勝天,她會想起上輩子的那個他, 上輩子的那個他, 對於過去創業的艱辛, 總是一言代之。

當別人執意問起來的時候, 他會笑一下, 笑得雲淡風輕,不過從他的履歷來看,過去並不是一帆風順,還是遭遇了許多艱辛的。

顧清溪之前會想著, 他能順一些,不要那麽多苦楚,哪怕成就不如上輩子好了, 衣食無憂就行了,犯不著那麽辛苦, 好在這輩子,她眼看著他一路坦途,沒遭遇什麽大波折大辛苦,這事業也是順風順水的。

可他沒想到,他還能遭遇車禍。

那媳婦說得有些含糊,再問,她也說不清楚了, 顧清溪自然是著急, 到了這個時候, 什麽賭氣, 什麽不甘心, 全都拋到了煙消雲散,她心急如焚,只想趕緊看看,他到底怎麽樣了。

等好不容易到了醫院,匆忙趕過去病房,一眼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蕭勝天,幾乎不敢相信。

才兩天的功夫,他消瘦了許多,兩頰處泛著異樣的紅暈,明顯是在發燒。

顧清溪走到跟前,蹲在那裏仔細看他,看得心痛如絞,這時候霍雲燦和護士過來了,她忙問到底是什麽情況。

霍雲燦把她叫出去,神色凝重:“就是前天的事,下午他突然過去工廠,感覺情緒不太對勁,看到工人在裝車,說是也去幫著裝,結果就出事了。”

前天……

顧清溪多少意識到了,就是那天他從自己學校離開後。

霍雲燦看向顧清溪,一臉沉重地道:“火車碰到了,腿部骨折了,不知道以後什麽情況,希望能恢復正常吧,如果因為這個成了瘸子,那是一輩子的事。”

顧清溪聽著這話,心口簡直如同被重錘子使勁鑿著一樣難受。

霍雲燦看了她一眼:“現在關鍵是他自己意志消沉頹廢,本來前些天急著要把那塊地買下來,我說再等等價格能便宜,他不聽,高價拿下來那塊地,拿下來後馬上請了設計師要設計房子,誰知道前天突然像死了半截,出了車禍後,更是一副不想活的樣子,也不知道到底怎麽了。”

他嘆了口氣:“你進去看看他吧,興許他能聽進去。”

顧清溪抿著唇,點頭,又進去了。

這個時候護士已經給他重新紮針輸液了,病房裏沒什麽人,他躺在那裏,依然緊閉著雙眼,五月的陽光從窗欞投射進來,落在白色的床單上,也灑在他的手上,他那手安靜地搭在床邊,點滴無聲地流動著。

顧清溪看了好一會,鼻子裏發酸,想哭,但到底忍住了。

她想起冬日大雪中,他一揚眉間的不羈,他陪著自己一起吃東西時,眸間那抹溫和的笑,還有往常他握住自己手時的火燙。

那樣的一個人,渾身充滿了力量,可是現在他受傷了,病了,躺在那裏安靜得仿佛歲月都停止了流動。

顧清溪顫抖著,將自己的手輕輕地覆在他的上面,不知道是不是輸液的緣故,手背上竟然泛著奇異的沁涼。

顧清溪小心地將那手包在自己的手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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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勝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那時候顧清溪正在將一份稀粥放在床頭,護士說等下蕭勝天醒了正好喝,顧清溪怕他沒醒來稀粥就涼了,便要放在熱水裏好歹溫著。

當她這麽回頭的時候,便看到床上的蕭勝天睜開眼睛,正定定地望著自己。

落日的余暉透過窗子,將這一片白色的病房染成了淡薄的粉色,他躺在那裏,因為削瘦而越發深邃的墨色眸子安靜地望著自己。

顧清溪被他看得心顫,不過到底是忍下了,抿唇,低聲說:“你餓了嗎,這裏有稀粥,你要喝嗎?我喂你喝?”

他卻是根本不說話,就那麽定定地望著她。

顧清溪:“你發燒了,剛才打了點滴,現在燒差不多退下去了,不過你還是應該多吃點東西,不然沒營養。”

蕭勝天:“你——”

發出的聲音粗嘎沙啞,那是發燒過後仿佛被撕裂的嗓音。

他艱難地蠕動了下幹澀的唇,繼續說:“你為什麽過來?”

顧清溪聽到這話,又是心疼又是難受,卻又是無奈。

他都受傷了,少說一句不行嗎?

顧清溪抿唇,到底是說:“等你病好了再說吧,我先喂你喝粥。”

蕭勝天卻扭過臉去:“你不是要把東西都還給我吧,那還管我做什麽?”

顧清溪:“我看著你這樣難受行了吧?你都病成這樣了,我能一走了之?你認為我就這麽狠心?”

說完這句,病房裏陷入了沉寂。

顧清溪也就不說什麽了,人病著的時候,大抵心情不會太好,她犯不著和他計較什麽,一切等他病好了再說。

可是就在顧清溪彎腰去洗那用過的毛巾時,就聽到蕭勝天突然啞聲道:“你是不是同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