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夜半遇故人

春雨淅瀝而下, 一直就沒停過,雨水滋潤了冬日僵硬的土地,泥路上竟然有些泥濘了。

顧清溪挎著書包,手裏提著一個沉重的網兜, 再舉著一把傘出門。

蕭勝天親自過來接的, 他笑望著廖金月, 讓廖金月放心,一定把顧清溪送到學校門口。

廖金月有些過意不去, 又有些慶幸:“多虧了你, 不然這種天氣,騎車子走路都難!”

蕭勝天說沒什麽,又說拖拉機前頭有車頭, 可以坐一個人, 說他自己開著過去,到時候顧清溪坐旁邊就行了。

廖金月一聽自然是高興, 她本來以為是要坐拖拉機車鬥裏,所以還給女兒準備了油布和小板凳,現在倒是省事了。

說話時, 蕭勝天隨手接過來顧清溪手中的尼龍兜:“我來幫你拿著吧。”

顧清溪沒拒絕,也就遞給他了,不過還是說了句:“行,麻煩你了。”

廖金月又說了一番顧清溪:“聽話,別給人家勝天添麻煩。”

顧清溪自然應著,一時說著話,也就準備出發了。

廖金月看著自己女兒和蕭勝天的背影, 越發感嘆了一句:“可惜了。”

她是打心眼裏喜歡蕭勝天, 覺得他各方面都好, 自己和別人說話,別人說不定還嫌自己嘮叨,但是她覺得蕭勝天就耐心,也能聽明白,說的話都能說到自己心裏去。

“我要是有這麽一個兒子該多好啊!”她每每和自己老頭子這麽私底下說。

顧保運嘴上不說,心裏卻也是有些可惜,這孩子喜歡聽他說自己年輕時候的事,難得啊,那種話,自己兒子都懶得聽呢。

不過也只是想想罷了。

而顧清溪,跟著蕭勝天往前走,因為下著雨,外面也沒什麽人,往遠處看,田地籠罩上一層淡色輕薄的雨煙,偶爾間經過道邊的老柳樹下,垂下的柳枝兒煥發著潮濕的新綠,

路過一處柳枝兒的時候,蕭勝天率先擡手,將那柳枝兒撥開:“小心,別弄濕了。”

他低聲提醒說。

聽在耳中,顧清溪自然是熨帖極了,側臉看過去,身邊的少年健壯高大,下巴那裏竟然隱隱有了青茬,舉手投足間沉穩若定,已經有了成熟男子的氣概。

便是傍晚的雨淒迷朦朧,身邊有這麽一個人陪著,仿佛走怎麽樣的路,她都不怕。

“謝謝你。”她低聲道。

“至於嗎?”他瞥了她一眼,眼裏是笑。

“就是想謝謝你。”並不只是因為這件事,還有許多別的,比如他之前幫自己的種種。

“再這麽說,我不理你了。”他笑著說:“我最不愛聽的,就是你說謝謝我。”

“為啥?謝你還不好嗎?”顧清溪也忍不住笑了。

“生分。”他只給了這兩個字。

顧清溪聽了,垂下眼,就不說話了。

他的意思自己自然是懂,那種懂裏,含著讓人意軟心酥的喜歡。

這時候,他卻停下來,伸手去折了一根柳枝。

顧清溪好奇地看過去,他將柳枝上的葉子捋掉,又折出來一根大概幾厘米長的細小枝來。

顧清溪頓時明白了,這是要做柳梢。

把春天剛剛抽了嫩芽的柳枝兒去掉樹葉,再輕輕揉搓,把裏面白色的莖枝抽了出來,只留下外面那層富有韌性的綠皮,便能做出口哨來了,根據長度粗細不同,口哨還可以有不同的音色。

村子裏的小孩子春夏時候都喜歡做這個來吹,還會比著誰吹得響。

“你又不是小孩子,玩心太大。”她抿唇笑著說他。

“我就喜歡。”他笑著這麽說:“我小時候做的柳哨誰都比不上。”

顧清溪看過去,他眉眼間泛起一絲得意,一時也想起小時候。

其實就是隔壁村,小時候那會還曾經在一個學校裏上學,誰都能不知道誰,他確實很有做口哨的天分,當時自己哥哥和別人比吹口哨,結果敗了,就是因為對方去特意找蕭勝天幫做的口哨,說是蕭勝天做的好。

他從小就很聰明能幹,是孩子王,走到哪裏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個。

兩個人慢悠悠地往前走,春天路邊已經萌發出野草來,細如牛毛的春雨落在上面,便為這些春草掛上了剔透猶如星子的露珠。

走多了,腳尖處便微微透出濕意來,其實有些涼,不過因為身邊有這個人,竟一點不覺得冷。

他的口哨很快徒手就做好了,也不用刀的,做好了後,就叼在口中,也不吹。

顧清溪:“吹一個我聽。”

蕭勝天:“不吹。”

顧清溪低聲哼哼了下,他只是笑,就是不吹,顧清溪沒法,也就不說什麽了。

他說的拖拉機就在東風村北邊停著,上面胡亂蓋了一層油布,顧清溪看過去,後車鬥裏大概十幾袋子化肥。

她無奈:“竟然是化肥,你就扔這裏,萬一被人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