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圍爐吃烤紅薯

回家的路並不好走, 但到底是一步步地走回家了。

到了村子附近的時候,可以聽到不遠處的狗叫聲,仿佛還有橘紅色的光在風雪飄搖之中閃動。

蕭勝天低聲說:“就這點路了, 你自己回去就行了,我得趕緊回家, 還有點事。”

顧清溪聽他這麽說, 其實是有些失望,這一路上,他在前面頂著風雪走,她跟在他後面,是由他護著一路走過來的。

現在他要走,她竟覺得失落,好像沒了依仗。

不過這種情緒只是一瞬間罷了。

蕭勝天以後自有遠大前途, 他將來是人中龍。

自己知道,但不應該因為這個去攀附, 重活一輩子,她得靠自己拼出一條路來, 不可能靠別人一輩子。

於是顧清溪到底低聲道:“好,那你快點回家吧。”

蕭勝天:“嗯。”

說著這話,他卻站在那裏,依然不走, 只定定地看著她。

寒風在吹,把那雪花吹得飄揚猶如灑下的棉絮, 他和她之間距離特別近,顧清溪看到了雪花飄過他冷靜墨黑的眸, 也飄落在他厚實的帽子上。

這一刻竟然有些恍惚, 好像世界在變幻, 雪花在飛揚,時光在流逝,唯有那雙眼睛不變,他就那麽猶如磐石一般穩定恒遠地望著自己。

“回家泡泡腳,早點睡。”他低聲囑咐她。

“我知道,你……也早點睡。”並不知道他著急回去有什麽事,顧清溪還是這麽叮囑。

“我走了。”

說著他就要走。

顧清溪在這一刻,不知道哪裏來的沖動,擡起手來。

他長得高,她要伸手去夠。

本來擡步要走的他,身形微頓,抿緊唇,微低下了頭,去看她。

就在他低首的那一刻,她纖弱的手夠到了他的帽子,幫他拂去上面的雪花。

這個時候的他雖然也才十七歲的少年,但已經生得挺拔,又穿著厚重的棉大衣,整個身形比纖瘦的她高大許多,如今低下頭任憑她擺弄的樣子,讓顧清溪微怔了下。

又讓顧清溪想起昔年生產大隊時候養著的那只大狗。

暑假時候她娘去大隊裏做飯,她也過去幫忙,偶爾會逗逗那只大黃狗,當時她去摸那大狗的腦袋,它就這樣的。

一種細微到無法形同的異樣感湧到喉頭,說不上是酸楚還是甜蜜,顧清溪甚至恍惚中有種沖動,想抱緊他。

她克制住了。

“謝謝你,蕭勝天,你幫了我,你救了我的命。”她的聲音在寒夜中帶著刻意壓抑的微顫。

蕭勝天的唇蠕動了下,他應該是想說什麽,但眸光微動間,到底是沒說,轉身走了。

顧清溪兀自站在那裏,看著他背影,倒是看了好一會才裹緊了棉襖,低著頭冒著風雪往那邊火把的風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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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溪被找到的時候,大家都圍住她七嘴八舌地問,還有人將一件舊棉襖幫她裹上。

她娘廖金月很快趕過來,哭著抱住了她只喊我閨女啊娘快要擔心死了。

顧清溪被她家裏人帶回家,她嫂子趕緊去燒了熱水,伺候她洗腳,她娘將傍晚留下的棒子面粥熬了熬,煮了一個荷包蛋給她送過來。

顧清溪也沒客氣,大口地喝了,又吃了一個荷包蛋,這才不那麽餓了。

這個時候也將爐子火引起來了,甚至還放了一塊煤餅。

家裏平時做飯用廚房的灶,那是燒柴火的,柴火都是平時剩下的麥稈或者山裏河邊撿的柴火,雖然家裏有爐子,但一般不舍得點火燒煤,只有實在冷得狠了才用,燒的也不是煤球,而是自家買的劣質煤做成的煤餅子。

那煤餅子雖然味道不好,但燒起來到底暖和,顧清溪裹著一件棉被,兩手貼在磚砌的爐壁上,爐火剛剛燒起來,外面只有淺薄的一層溫度,顧清溪貪婪地暖著手。

她娘廖金月坐在那裏,放了三塊烤紅薯在爐子上,嘴裏開始叨叨:“人家公社給村裏來信了,說今晚有大暴風雨,我一聽這消息就知道不好,擔心你,讓你哥哥騎著洋車子去接你,誰知他根本沒接到,回來後,以為你已經到家了,看到沒有,這才慌了。”

爐子裏的煤餅子邊緣已經泛紅,爐子的溫度也上來了,廖金月絮絮叨叨說著家裏的事,原來看到沒著家,慌了,趕緊去找,開始並沒驚動村裏人,到處找也找不到,天又黑起來,過去大伯家問顧秀雲,知道也沒回來,顧清溪哥哥這才過去村裏找村支書。

人家村支書一聽,當然也不敢耽誤,村裏現在在縣城上高中的就顧家這兩姐妹,可不能出啥事,於是帶了人手去尋,可這風暴雨這麽厲害,哪輕易尋到呢!

說話間,她嫂子陳雲霞進屋了,顧清溪趕緊招呼她嫂子也坐下來烤火:“嫂,一起說會兒話。”

陳雲霞起身將她剛泡過腳的水端起來去倒,廖金月見了,倒是很不好意思,以前她心裏對這個兒媳婦其實多少不滿意,進門都這麽久了,至今肚子沒動靜,所以明裏暗裏總是指桑罵槐,但最近幾天,兒媳婦做事還算滿意,特別是今天,說起找閨女的事,陳雲霞也用心幫著找,一看就是真擔心小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