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顧清溪的一巴掌

晚自習的時候, 教室的火爐終於可以用了,屋子裏散發著一股燒煤的味道,並不好聞, 但大家聞著那味道都極喜歡, 覺得只聞這味道, 都暖和起來了。

也確實比原來暖和了, 畢竟燒了爐子。

中間休息的時候, 大家都會跑過去,圍著那爐子烤火, 低頭研究那煤球的樣子, 想著怎麽才能多燒一會。

“要是能天天有爐子烤該多好啊!”彭春燕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想得真美!”旁邊有人笑話她:“你當你是地主婆呢,還天天烤爐子!”

於是大家都笑起來。

顧清溪剛做完一道數學題, 聽著這話, 也忍不住笑了。

現在是八十年代初, 再過幾年就改開了,這個世界會發生許多深刻的變化,以後的發展日新月異, 到時候誰還稀罕烤火爐,都是暖氣空調了。

也只有現在這個年代, 大部分同學還是那麽樸實, 烤個火爐都是滿滿的幸福感。

這麽想著間,便記起來蕭勝天下巴那淺淺的一道黑印, 不免抿唇越發笑了。

晚自習下課的鈴聲響起,大家都有些不舍得那火爐,難得沒有一股腦沖向宿舍, 顧清溪倒是沒什麽眷戀的, 她惦記著自己被窩裏的暖袋。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回去, 趴在被窩裏,用暖袋暖著腿腳,就這麽在那裏讀書做題,想必手應該不會凍僵沒法寫字了吧。

她又心裏琢磨著,等下周日早點回校,到時候就說是家裏給弄的,這樣可以光明正大的用,不然現在用的話,不好給人家解釋誰給自己的這個。

正這麽想著,旁邊有人叫她名字,看過去,卻是譚樹禮。

譚樹禮是自己堂姐顧秀雲班裏的班長,高高瘦瘦的,人也白凈,顧清溪以前還看他打乒乓球,至於以後——

顧清溪想了想,他後來考上了不錯的大學,放寒假回來,塞了自己一個紙條,上面是他的通信地址。

拿到那個通信地址的顧清溪,猶豫了下,到底是撕了。

在這個保守的年代,男女同學多說幾句話都要臉紅,譚樹禮是自己堂姐班裏的班長,和自己不是同學,卻要塞給自己紙條和自己通信,這是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但是顧清溪當時還有半年要考大學了,再說當時她和孫躍進算是有些進展了,彼此雖然沒挑明,但那意思心領神會,是以顧清溪覺得自己不能“背叛”孫躍進。

再之後,同樣考上大學的胡翠花和譚樹禮談了對象,並且順利在一起了。

此時的譚樹禮,匆忙追了過來:“顧同學,有個事和你說。”

顧清溪:“譚班長,上次的事,多虧了你幫忙,謝謝你。”

譚樹禮忍不住笑了,冷冽的夜色中,他想起來其實清雋好看,他望著顧清溪道:“顧同學,那都是應該的,本來我是班長,應該維持紀律,既然我們班裏有人做了不道德的事,那我幫忙主持公道,就是應盡的義務。”

年輕的男孩子說出話來正義凜然,顧清溪微微點頭:“那譚班長,你找我有什麽事?”

其實後來胡翠花和譚樹禮結婚的時候,特意給她發了請柬,還問她要不要去,說如果路費緊張,可以幫她出,她沒去,寄過去了自己應該交的份子錢。

顧清溪對譚樹禮,沒有好感沒有惡感,頂多是有那麽一絲淺淡的遺憾,淺淡到風吹無痕,並不會再去多想。

冬夜徹骨的寒涼中,譚樹禮眸光清潤,他望著眼前的女孩:“沒什麽,只是想問你,你,你明天回家嗎?”

顧清溪聽這話,眉尖微動:“回家。”

譚樹禮:“怎麽回?”

顧清溪隱約猜到了他的意思,她微微垂眼,淡聲說:“走路吧。”

譚樹禮聽著,忙道:“那你可以做我叔的順路車,他正好趕車進城來接我,可以順路把你送回去。”

顧清溪:“譚班長,你家在哪裏?”

譚樹禮有些猶豫,還是道:“盧馬鎮。”

顧清溪便笑了:“那不太順路,如果麻煩你叔叔送,怕不是要走一些彎路,還事算了,不過還是得謝謝譚班長的好意。”

譚樹禮被拒絕了,他有些失落,不過看著顧清溪竟然對他笑了,他心裏又燃起一絲希望。

其實從顧清溪入學那天他就注意到了,當時她紮著兩個辮子,穿著碎花短上衣和一條藍布褲子,清雅恬淡的堪比那一年夏日的月亮。

只是接觸的機會太少了,根本沒法和她說上話。

現在鼓起勇氣,到底還是被拒絕。

譚樹禮:“那好吧。”

顧清溪收斂起那個輕淡的笑,神情越發疏遠,也沒再說話。

譚樹禮徹底失望了,以前遠遠地看著,總是抱著希望,但是如今鼓起勇氣走近了,卻發現她其實是一個冰雪美人,冷得不近人情。

甚至隱約間,總感覺自己仿佛哪裏得罪過她,好像自己被這麽冷漠拒絕,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別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