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生氣了?

冷風吹起顧清溪的劉海,顧清溪沒敢看蕭勝天,她望著遠處的天,冬天那蕭殺蒼茫的天。

上輩子的顧清溪被蕭勝天帶到了首都,又被他妥善安置,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她又揪心於自己被冒名頂替的事,以至於她並沒有什麽心思去琢磨蕭勝天的心思。

做了那麽大事業的人,怎麽會那麽閑,她一個電話,人家就直接坐著私人飛機回來了?

這些疑問,還沒來得及在她心裏回味,她便已經重生到了這個時候。

而眼前的蕭勝天顯然不是後來那個,她便是想問他,他也不知道後來的事。

只是因為重生一次,知道後來蕭勝天的種種,顧清溪自然對眼前年輕的蕭勝天起了好奇心,以至於當初河邊蘆葦叢裏那場調戲,從一個無心的惡作劇,仿佛變得別有意味起來。

特別是當她坐在這個少年的車後座,被他用那種沉悶的語氣問起來的時候。

她覺得他就像一個孩子,一個生怕惹禍了的孩子。

這一點不蕭勝天。

顧清溪便有些想笑了,在那絲笑意中,她甚至回憶起來私人飛機上,二十年後蕭勝天剛毅側影之下的落寞。

是不是在後來的二十年裏,他也曾經喜歡過一個女人,但終究沒能得到?

那個女人是誰?

許多的念頭在顧清溪的腦中一閃而過,不過微微側首,望著眼前的蕭勝天,她只是輕描淡寫地問:“那首詩,你哪兒看來的?”

現在這個時候可是和後來不一樣。

後來你想看什麽,圖書館有,圖書館沒有網絡上有,隨便一搜就行了,信息發達資源豐富。

但是現在,一場浩劫過去也沒兩年,農村人家裏想找個帶字的紙片都不容易,便是有些書籍報刊,也都是帶有濃烈時代色彩的,不會讓你看到蒹葭蒼蒼這種句子。

蕭勝天神情一頓,說:“奶奶在世的時候教我的。”

他補充說:“老人家記性很好,她用樹枝給我比劃,教我不少東西。”

顧清溪頓時明白了,蕭勝天的爺爺是外面留過洋的,這位奶奶聽說也是有些來歷的大家閨秀,肚子裏有墨水,估計私底下偷摸教孫子的。

顧清溪好奇了:“奶奶還教你什麽了?”

蕭勝天想了想:“我三年級就不能上學了,平時在家沒事,奶奶什麽都教我,我還會英語法語。”

顧清溪這下子驚訝了:“是嗎?那你說兩句。”

蕭勝天墨黑的眉聳動,看著她那好奇的樣子,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不說。”

顧清溪:“你說說嘛,我太好奇了。”

估計周圍幾個村提起蕭勝天,都覺得這是一位吊兒郎當的莽漢,如果這位嘴裏突然冒出來幾句英語法語,大家怕是都嚇一跳。

蕭勝天輕哼一聲:“你讓我說我就說啊,那我不成了馬戲團的猴,你給錢嗎?”

說完,回過頭去,踩著洋車子繼續前行。

顧清溪想起他剛才的樣子,想笑,又使勁憋住了。

她從後面小聲說:“現在年頭變了,不講那些成分什麽的了,其實你可以繼續上學,你這麽有學問,插班進我們高中,去年不是放開高考了嗎,沒準你還可以考上大學呢。”

她想著,蕭勝天一定是極聰明的那種人,他如果去考大學,沒準能考上最好大學,這樣他以後前途——

想到這裏,顧清溪突然覺得沒意思了,考上大學的蕭勝天,會不會就不是那個叱咤風雲位列財富榜前茅的蕭勝天了呢?所以考上大學對他有意義嗎?

後來的蕭勝天沒考上大學,但是偶爾她把電視調到財經頻道,看到有人提到他,他還在什麽國外常青藤名校給學生講課呢。

顧清溪抿著唇,默默地得出一個結論:像蕭勝天這種人就是一條龍,一條龍,哪怕在池子裏,人家也是一條龍,怎麽都困不住,所以人家上不上大學,都不妨礙他去給常青藤名校的學生講課。

而此時的蕭勝天聽著,卻是嗤笑一聲:“瞎說什麽呢,我又不是你,哪有那學問。”

顧清溪便不再提這個話茬了,她順口問起來:“你怎麽在這裏?是在等人嗎?”

蕭勝天並沒立即回答這個問題,顧清溪耳邊只有呼呼的風,過了一會,她才聽到蕭勝天說:“本來就打算去縣城,找一個朋友,沒想到恰遇上你,我就發發善心帶你過去吧。”

說完,他還補充道:“這也是念在咱們是隔壁村,不然我可不沒那麽好心。”

顧清溪噗嗤一聲輕輕地笑出來,她低聲說:“你和雷鋒有仇嗎?明明是學雷鋒做好事,你非要把自己撇清。”

蕭勝天重重地強調:“這是事實。”

顧清溪更加想笑了,不過她沒敢出聲。

其實重生以來,她欣慰而感激,但心裏又蒙著一層淡淡的哀傷,畢竟之後的那二十年,是活生生的二十年,看似平靜的家,其實上方已經籠罩了悲劇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