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冬07

九月深秋久違地做了個夢,夢到高專二年級時,她蹲在墻頭上看螞蟻搬家,被突然出現的五條悟嚇了一大跳。

那家夥不僅不反思他的無禮,反而捶著墻頭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笑得她曾為他亂撞過的心頭小鹿登時死得一幹二凈。

年少時的九月深秋和很多小女孩一樣,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暗戀過五條悟。

五條悟是那個年代裏,最讓人憧憬的存在,大家愛慕他,無外乎他“強”,他“好看”,他“有錢有勢”。

說是憧憬,倒不如說是覬覦,覬覦他的所有。

五條悟哪裏都好,就一點不好。

他腦子裏沒有名叫“戀愛”的神經,在他眼裏,柔軟可愛的女孩子們和男孩子們沒有一點區別,他只認強者與弱者。

冥冥很強,歌姬很弱,九月深秋很無聊。

而無聊的九月深秋在一個無聊的下午,無聊地喜歡上了他。

她卡了足足兩天的遊戲BOSS,五條悟卻不講任何技巧和策略,輕輕松松打爆了BOSS的腦袋,然後拿著遊戲機手柄敲她腦瓜子。

“看見了沒有?再不回去上課,下次被打爆腦袋的就是你這小鬼,到時候,可沒有人會再來救你了。”

她怏怏地蜷縮在毛毯裏,耷拉著眼皮,心不在焉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那一天的五條悟,從頭到腳每一處細微的地方,都在放肆地叫囂著“快來喜歡老子崇拜老子”。

事到如今,九月深秋依然清晰地記得,當時對他心動的那一瞬間是怎樣的感覺。

是萬物無聲,也是百花盛開。

只不過,後來萬物突然有了聲音,百花也逐漸從盛開走向凋零。

墻頭一事過後,少女心死掉的九月深秋討厭死了五條悟。

沒有誰比五條悟更討厭了!

……

一場跨越十年的大夢後,九月深秋控制不住地精神萎靡,周一上班時一個恍惚,甚至罕見地摔碎了剛洗好的瓷杯。

定制的那種,很貴。

新的一周剛開始就起了個讓人開心不起來的頭,預示接下來一整周都不會太舒坦。

在連續第三次遇上蠻不講理的客人時,九月深秋險些沒按耐住暴打對方腦袋的沖動。

不行,這裏的普通人不經打,打壞了也要賠償的。

她及時想起即將空空如也的存款,忍耐下來,心中默念佛經,勉強讓自己繼續保持著佛光普照的慈祥氣質。

應付完第三波難纏的客人,九月深秋已經疲憊得直不起腰了。

太難了,社畜太難了,她難得的有些想念曾經坐在辦公室裏和堆積如山的文件奮鬥的那幾年。

不知道那些文件現在是不是已經堆滿了整間辦公室?大姐應該會把她留下的爛攤子解決的吧?再不濟,也可以甩手交給另一個得力助手。

想到此時或許會有人比她更暴躁,九月深秋甚是欣慰地比了個“阿門”的動作。

“十二月,你看起來很累,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同事給她做了一杯飲料。

“謝謝。”

九月深秋剛喝下第一口,同事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問:“你那位超帥的男朋友五天都沒有來了呢,是工作太忙了嗎?”

“噗……”

九月深秋連忙捂住嘴,沒讓自己太過丟人,以為自己幻聽,呆滯地:“啊?”

同事沖她擠了擠眼睛:“就上次和你一起吃午飯的那位先生啊,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他長得真的好帥哦,你們是怎麽在一起的?”

九月深秋:“他不是……”

同事的手機忽然響起,打斷了她的解釋。

九月深秋堅持說完:“……我男朋友。”

他不是我男朋友。

同時一臉詫異,晃晃手機:“當然不是你男朋友,是我男朋友啦,可能是今天一直沒有下班,讓他擔心了,我先去接個電話哦。”

“啊……好。”九月深秋尷尬地用杯子擋住了臉。

幾分鐘後,同事滿臉甜蜜地走了回來,語氣甜絲絲地抱怨男朋友管的真寬,真是苦惱。

九月深秋抿著飲料:我覺得你好像挺樂在其中。

可能這就是戀愛中的人的甜蜜負擔吧,單身狗九月深秋無法感同身受,又插不上話,只好被迫當一個只負責接收暴擊不負責回擊的輔助。

等同事抱怨完,也該下班了。

“明天見哦。”

“明天見。”

人都走了。

九月深秋最後一個離開,關上燈,拉下電閘,一切歸於黑暗。

“三。”

“二。”

“一。”

話音落地,咖啡廳內陡然降溫,外形詭異的生物順著天花板的吊燈緩緩向下爬,發出一陣陣古怪惡心的黏膩聲。

“啪”,輕擊手掌的聲音。

“哐當——”,是什麽東西重重撞擊地面的聲音。

九月深秋彎下腰,手心按在咒靈滑不溜丟的腦袋上,漆黑的眼底沒有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