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絕 望(第5/5頁)

“我說過,今天不行,求求你改天再來好不好。”女人雖然在央求,口氣卻很堅決。

“今天為什麽不行?”

“因為……因為今天我月經來了。”

“放你娘的屁。”男人突然暴怒,“就算真的月經來了,也得脫下褲子來讓老子看看。”

男人在欲望不能得到發泄時,脾氣通常都很大的。

“你不怕黴氣?”

“老子就不怕,老子有錢,什麽都不怕,這裏是五錢銀子,你不妨先拿去再脫褲子。”

五錢銀子就可以解決欲望?

五錢銀子就可以汙辱一個女人?

這裏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這世界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傅紅雪全身冰冷,就像是忽然沉入了冷水裏,沉入了水底。

他終於想起這是什麽地方了。他終於看見了擺在床頭上的,那個小小的神龕,終於想起了那個戴茉莉花的女人。

——他怎麽會到這裏來的?是不是因為她說了那句:“我等著你!”

——是不是因為現在他也變得像她一樣,已沒有別的路可走?

——是不是他的欲望已被抑制得太久,這裏卻可以讓他得到發泄?

這問題只有他自己能解答,可是答案卻藏在他心底深處某一個極隱秘的地方,也許永遠都沒有人能發掘出去。

也許連他自己都不能。他沒有再想下去,因為就在這時候,已有個醉醺醺的大漢闖了進來。

“哈,老子就知道你這屋裏藏著野男人,果然被老子抓住了。”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像是想將傅紅雪一把從床上抓起來,但他抓住的卻是那個戴茉莉花的女人。

她已沖了上來,擋在床前,大聲道:“不許你碰他,他有病。”

大漢大笑:“你什麽男人不好找,怎麽偏偏找個病鬼?”

戴茉莉花的女人咬了咬牙:“你若一定要,我可以跟你到別的地方去,連你的五錢銀子都不要,這一次我免費。”

大漢看著她,仿佛很奇怪:“你一向先錢後貨,這一次為什麽免費?”

她大聲道:“因為我高興。”

大漢忽又暴怒:“老子憑什麽要看你高不高興?你高興,老子不高興。”

他的手一用力,就像老鷹抓小雞般,將她整個人都拎了起來。

她沒有反抗。因為她既不能反抗,也不會反抗,男人的汙辱,她久已習慣了。

傅紅雪終於站起來,道:“放開她。”

大漢吃驚地看著他:“是你在說話?”

傅紅雪點點頭。

大漢道:“是你這病鬼叫老子放開她?”

傅紅雪又點點頭。

大漢道:“老子偏不放開她,你這病鬼又能怎麽樣?”

他忽然看見傅紅雪手裏有刀:“好小子,你居然還有刀,難道你還敢一刀殺了我?”

——殺人,又是殺人!

——人為什麽一定要逼著人殺人?

傅紅雪默默地坐了下去,只覺得胃在收縮,幾乎又忍不住要嘔吐。

大漢大笑,他高大健壯,兩臂肌肉凸起,輕輕一動,就將這個戴茉莉的女人重重拋在床上,然後他就一把揪住了傅紅雪的衣襟,大笑道:“就憑你這病鬼也想做婊子的保鏢?老子倒要看看你的骨頭有幾根?”

戴茉莉花的女人縮在床上,大聲驚呼。

大漢已準備將傅紅雪拎起來,摔到門外去。

“砰”的一聲,一個人重重地摔在門外,卻不是傅紅雪,而是這個準備摔人的大漢。

他爬起,又沖過來,揮拳痛擊傅紅雪的臉。

傅紅雪沒有動。

這大漢卻捧著手,彎著腰,疼得冷汗都冒了出來,大叫著沖了出去。

傅紅雪閉上了眼睛。

戴茉莉花的女人眼睛卻瞪得好大,吃驚地看著他,顯得又驚訝,又佩服。

傅紅雪慢慢地站起來,慢慢地走了出去,衣裳也已被冷汗濕透。

——忍耐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忍耐就是痛苦,一種很少有人能了解的痛苦。

門外陽光刺眼,他的臉在陽光下看來仿佛變成透明的。

在這新鮮明亮的陽光下,一個像他這樣的人,能做什麽事?能到哪裏去?

他突然覺得心裏有無法形容的畏懼。他畏懼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他也畏懼陽光,因為他不敢面對這鮮明的陽光,也不敢面對自己。

他又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