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甘為情死(第4/5頁)

——還沒有享受到愛情的甜蜜,卻已嘗盡了愛情的痛苦。

——上天對他豈非太不公平?

丁靈琳的淚已將落,還未落,突聽玉簫道人道:“拋下你的劍,跪下。”

他的聲音裏,也仿佛帶著種奇異的力量,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郭定握劍的手已不再穩定,整個人都似已在發抖。

玉簫道人慢慢道:“你何必再掙紮?何必再受苦?只要你一松手,所有的痛苦就完全過去了。”

死人當然不會再有痛苦。

只要一松手,就立刻可以解脫。

這實在太容易。

郭定握劍的手背上,青筋剛剛消失,力量也剛剛消失。

玉簫道人暗自得意。

他的手正漸漸在放松……

這一戰已將過去,他已不必再出手。

多年來他從未曾與人近身肉搏,他已學會了更容易的法子,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對方擊倒。

這使他變得更驕傲,也變懶了。

他已走慣了近路,可是這次他終於走錯了一步。

近路絕不是正路。

郭定手裏的劍似已將落下,突又握緊,劍光一閃,飛擊而來。

嵩陽鐵劍的劍法,本不是以變化花俏見長的。

郭定的劍法也一樣。

沒有把握時,他絕不出手,只要一劍刺出,就必定要有效。

簡單,迅速,確實,有效。

這正是“嵩陽鐵劍”劍法的精華所在。

所以這一劍並沒有刺向玉簫道人咽喉,胸膛的面積,遠比咽喉大得多。

目標的面積愈大,愈不容易失手。

高手相爭,只要有一點錯誤,就必定是致命的錯誤。

玉簫道人已將全部精神力量,都集中在他的眼睛上,自以為已控制了全局。

只可惜眼睛並不是武器。

無論多可怕的眼睛,也絕對無法抵擋住這雷霆閃電般的一劍。

他揮手揚起他的白玉簫時,劍鋒已從他簫下穿過,刺入了他的胸膛。

雪花開始飄落,血也已濺出。

但卻不是郭定的血——玉簫胸膛裏濺出的血,也同樣是鮮紅的。

他的臉立刻扭曲,眼睛凸出,但眼中的鬼火卻已滅了。

他還沒有倒下去,一雙凸出的眼睛,還在狠狠地瞪著郭定,忽然哼聲道:“你叫郭定?”

郭定點點頭,道:“鎮定的定。”

玉簫道人長嘆道:“你果然鎮定,我卻看輕了你。”

郭定道:“我卻沒有看輕你,我早已計劃好對付你的法子。”

玉簫道人慘笑道:“你用的法子很不錯。”

郭定道:“你用的法子卻錯了。”

玉簫道人道:“哦?”

郭定道:“以你的武功,本不必用這種邪魔外道的法子來對付我。”

玉簫道人一雙眼睛空空蕩蕩地凝視著遠方,慢慢道:“我本來的確不必用的,只不過一個人若是已學會了容易的法子求勝,就不願再費力了……”

他說得很慢,聲音裏也充滿了悔恨。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勝利是絕沒有僥幸的,你要得勝,就一定要付出代價。

郭定也不停地嘆息。

玉簫道人忽然嘶聲大呼:“拔出你的劍,讓我躺下去,讓我死。”

劍鋒還留在他的胸膛裏。

他已開始在不停地咳嗽,喘息。

若是不拔出這柄劍來,也許他還可以多活片刻。

但現在他只求速死。

郭定道:“你……你還有什麽話要留下來?”

玉簫道人道:“沒有,一個字也沒有。”

郭定嘆道:“好,你放心死吧,我一定會安排你的後事。”

他終於拔出了他的劍。

拔劍時,他的手肘向後撤,胸膛前就不免要露出空門。

突然間,“叮”的一聲,白玉簫裏突然有三點寒星暴射而出,釘入了他的胸膛。

郭定的人竟被打得仰面跌倒。

玉簫道人卻還站著,喘息著,咯咯地笑道:“現在我可放心死了,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跟著來的。”

他終於倒下去,倒在他自己的血泊中。

雪花正一片片落下來,落在他慘白的臉上……

“鴻福當頭,賓至如歸。”

鴻賓客棧的大門外,已貼起了春聯,準備過年了。

今夜就是除夕。

有家的客人和夥計,都已趕回家去過年,生意興隆的客棧,忽然間變得冷清清的。

廚房裏卻在忙著,因為老掌櫃的家就在這客棧裏,還有幾個單身的夥計,也準備留下來吃年夜飯,吃完了再好好賭一場。

風中充滿了烤雞燒肉的香氣,一陣陣吹到後院。

後院的廂房裏,已燃起了燈。

只有久已習慣於流浪的浪子們,才知道留在逆旅中過年的滋味。

丁靈琳正坐在孤燈下,看著床上的郭定。

郭定發亮的眼睛已閉起,臉是死灰色的,若不是還有一點微弱的呼吸,看來已無異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