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穩若磐石

黃昏。

斜陽從小窗裏斜照進來,照在傅紅雪的腿上,使他想起了前夜輕撫著他大腿的,那雙溫暖而又柔軟的手。

他躺在床上,疲倦得連靴子都懶得脫了。

但只要想起那雙手,那個女人,那光滑如絲緞的皮膚,那條結實修長的腿,和腿的奇異動作……

他心裏立刻就會湧起一種奇異的沖動,好像連褲襠都要被沖破。

他知道如何解決這種沖動。

他做過。

可是現在他已不同,因為他已有過女人,真正的女人。

他本不該想這件事的——他所受的訓練也許比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嚴厲艱苦。

但他也是個男人,被這種見鬼的夕陽曬著,除了這件事外,他簡直什麽都不願想——他太疲倦。

雨是什麽時候停的?

驟雨後的夕陽為什麽總是特別溫暖?

他跳下床,沖出去!

他需要發泄,卻偏偏只能忍耐!

街上很安靜。

山城裏的居民,仿佛都已看出這地方將要有件驚人的大事發生,連平常喜歡在街上遊蕩的人,都寧可躲在家裏抱孩子了。

葉開站在屋檐下,看著街上的泥濘,似在思索著件很難解決的問題。

然後他就看到傅紅雪從對面的小巷裏走出來。

他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傅紅雪卻像是沒有看見他,蒼白的臉上,仿佛帶著種激動的紅暈,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面的一道窄門。

門上的燈籠已燃起。

傅紅雪的眼睛似也如這盞燈一樣,也已在燃燒。

他手裏緊緊地握著他的刀,慢慢地,一步步地走過去。

葉開忽然發現這冷漠沉靜的少年,今天看來竟像是變得有些奇怪。

一個人若是忍耐得太久,憋得太久,有些時候總難免會想發泄一下的,否則無論誰都難免要爆炸。

葉開嘆了口氣,喃喃道:“看來他的確應該痛痛快快地喝頓酒了。”

最好能喝得爛醉如泥,不省人事,那麽等他醒來時,雖然會覺得頭痛如裂,但精神卻一定會覺得已松弛了下來。

當然最好還能有個女人。

葉開在奇怪,也不知道這少年一生是不是曾接觸過女人。

若是完全沒有接觸過女人,也許反倒好些——完全沒有接觸過女人的男人,就像是個嚴密的堤防,是很難崩潰的。

已有過很多女人的男人,也不危險——假如已根本沒有堤防,又怎會崩潰。

最危險的是,剛接觸到女人的男人,那就像是堤防上剛有了一點缺口,誰也不知道它會在什麽時候讓洪水沖進來。

傅紅雪慢慢地穿過街道,眼睛還是盯著那扇門,門上的燈籠。

燈籠亮著,就表示營業已開始。

今天的生意顯然不會好,這地方主要的客人就是馬場中的馬師和遠地來的馬販子,今天這兩種人只怕都不會上門。

傅紅雪推開了門,喉結上下滾動著。

屋子裏只有兩個剛和老婆嘔過氣的本地客人,蕭別離已下了樓,當然還是坐在那同樣的位子,正在享受著他的“早點”。

他的早點是一小碟烤得很透的羊腰肉,一小碗用羊雜湯煮的粉條和一大杯酒,好像是從波斯來的葡萄酒,盛在夜光杯裏。

他是個懂得享受的人。

傅紅雪走進去,遲疑著,終於又在前夜他坐的那位子上坐下。

“喝什麽酒?”

他又遲疑了很久!

“不要酒。”

“要什麽?”

“除了酒之外,別的隨便什麽都行。”

蕭別離忽然笑了笑,轉頭吩咐他的夥計。

“這裏剛好有新鮮的羊奶,給這位傅公子一盅,算店裏的敬意。”

傅紅雪沒有看他,冷冷道:“用不著,我要的東西,我自己付賬。”

蕭別離又笑了笑,將最後一片羊腰肉送到嘴裏,慢慢地嚼著,享受著那極鮮美中微帶膻氣的滋味,他絕不是個喜歡爭執的人。

但他卻知道已有個喜歡爭執的人來了。

急驟的馬蹄聲停在門外。

“砰”的,門被用力推開,一條高山般的大漢,大步走了進來,不戴帽子,衣襟散開,腰上斜插著把銀柄彎刀。

公孫斷!

蕭別離微笑著招呼,他也沒有看見。

他已看見了傅紅雪。

他的眼睛立刻像是一只發現了死屍的兀鷹。

羊奶已送上,果然很新鮮。

這種飲料只有邊城中的人才能享受得到,也只有邊城的人才懂得享受。

傅紅雪勉強喝了一口,微微皺了皺眉。

公孫斷突然冷笑,道:“只有羊才喝羊奶。”

傅紅雪聽不見,端起羊奶,又喝了一口。

公孫斷大聲道:“難怪這裏有羊騷臭,原來這裏有條臭羊。”

傅紅雪還是聽不見,可是他握著刀的手,青筋已凸起。

公孫斷忽然走過去,“砰”地一拍桌子,道:“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