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心難測(第2/5頁)

百曉生道:“那麽現在你想怎樣?”

李尋歡默然半晌,忽又笑了笑,道:“現在我只想喝杯酒。”

阿飛坐的姿勢很不好看,他從來也不會像李尋歡那樣,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張椅子裏。

他這一生中幾乎很少有機會能坐上一張真的椅子。

屋子裏燃著爐火,很溫和,他反而覺得很不習慣,林仙兒蜷伏在火爐旁,面靨被爐火烤得紅紅的。

這兩天,她似乎連眼睛都沒有闔過,現在阿飛的傷勢似奇跡般痊愈了,她才放心地睡著。

她睡著時仿佛比醒時更美,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簾上,渾圓的胸膛溫柔地起伏著,面頰紅得像桃花。

阿飛靜靜地望著她,似已癡了。

屋子裏只有她均勻的呼吸聲,爐火的燃燒聲,外面的雪已在融化,天地間充滿了溫暖和恬靜。

阿飛的目中卻漸漸露出了一絲痛苦之色。

他忽然站了起來,悄悄穿起了靴子。

美麗的事物往往就如同曇花,一現即逝,誰若想勉強保留它,換來的往往只有痛苦和不幸。

阿飛輕輕嘆息了一聲,在屋角的桌上尋回了他的劍,墻上掛著一幅字,是李尋歡的手筆,其中有一句是:“此情可待成追憶!”

兩天前,阿飛還絕不會了解這句詩的意思,可是現在他卻已知道,只有回憶才是真正永恒的。

只有回憶中的甜蜜,才能永遠保持。

阿飛輕輕將劍插入了腰帶。

突聽林仙兒道:“你……你要做什麽?”

她忽然驚醒了,美麗的眼睛吃驚地望著阿飛。

阿飛卻不敢回頭看她,咬了咬牙,道:“我要走了!”

林仙兒失聲道:“走?”

她站起來,沖到阿飛面前,顫聲道:“你連說都不說一聲,就要悄悄地走了?”

阿飛道:“既然要走,又何必說。”

林仙兒身子似乎忽然軟了,倒退幾步,倒在椅子上,望著阿飛,兩滴淚珠已滾了下來。

阿飛突然覺得心裏一陣絞痛,他從來未嘗過這種既不是愁,也不是苦,既不是甜,也不是酸的滋味。

這難道就是情的滋味?

阿飛道:“你……你救了我,我遲早會報答你的……”

林仙兒忽然笑了起來,道:“好,你快報答我吧,我救你,就為的是要你報答我。”

她在笑,可是她的眼淚卻流得更多。

阿飛黯然道:“我也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不能不去找李尋歡……”

林仙兒道:“你怎知我不願去找他,你為何不帶我走?”

阿飛道:“我……我不願連累你。”

林仙兒流淚,道:“連累我?你以為你走了後,我就會很幸福麽!”

阿飛想說話,但嘴唇卻有些發抖。

他從未想到自己的嘴唇也會發抖。

林仙兒忽然撲過來抱住了他,緊緊抱住了他,像是要用全部生命抱住他,顫聲道:“帶我走,帶我走吧,你若不帶我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這世上能在美麗的女人面前說“不”字的男人已不多,女人若是說要死的時候,能拒絕她的男人只怕就連一個都沒有了。

夜很靜。

阿飛走出屋子,就看到一片積雪的梅花。

原來這裏就是“冷香小築”,奇怪的是,這兩天興雲莊已鬧得天翻地覆,卻沒有一個人到這裏來。

他們若要搜捕阿飛,為何未搜到這裏。

他們為何如此信任林仙兒?

林仙兒緊緊拉著阿飛的手,道:“我要去跟我姐姐說一句才能走。”

阿飛道:“你去吧。”

林仙兒咬著嘴唇一笑,道:“我不放心留你一個人在這裏,我要跟你一起走。”

阿飛道:“可是你的姐姐……!”

林仙兒道:“你放心,她也是李尋歡的好朋友。”

她拉著阿飛穿過梅林,奔過小橋,園中靜無人聲,燈火也很寥落,阿飛竟似再也無力拋脫她的手。

小樓上還有一點孤燈,卻襯得這小樓更孤零蕭索。

小樓上黃幔低垂,人卻未睡。

林詩音正守著孤燈,癡癡地也不知在想什麽。

林仙兒拉著阿飛悄悄走上來,輕輕喚道:“大姐……大姐你為何還沒有睡?”

林詩音還是癡癡地坐著,連頭都沒有擡起。

林仙兒道:“大姐,我……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我要走了,可是……可是我絕不會忘了大姐對我的恩情,我很快就會回來看你的!”

林詩音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麽,過了很久,才慢慢點了點頭,道:“你走吧,走了最好,這裏本已沒有什麽可留戀之處。”

林仙兒道:“姐夫呢?”

林詩音似又過了很久才聽懂她的話,喃喃道:“姐夫?……誰的姐夫?”

林仙兒道:“自……自然是我的姐夫。”

林詩音道:“你的姐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