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淫孀遭嚴譴香主振幫規

萬柳堂看出是師兄仇家匿居的福壽堂,以人單勢孤,竭力隱瞞。

可是鷹爪王何嘗不起疑心?

只是當時的事,比較這尋舊仇急,遂也無暇猜測他是否是福壽堂,低聲向萬柳堂道:“師弟,這裏的情形十分可疑,那女屠戶陸七娘不知從哪裏被這裏的一個年老幫匪追趕了來,伏伏貼貼的被那老者帶到第三進的中廳。師弟,你趕緊隨我來,我看他們這種情形,頗有什麽詭秘。”

萬柳堂道:“我們看看,這女屠戶倒行逆施,怎的沒有人來懲罰她呢?”

鷹爪王頭前引路,飛縱到跨院的矮墻上,往下略一瞻顧,飄身落在地上,萬柳堂也是跟蹤落在地面上。

雙俠因為大敵當前,不敢輕視,各自輕身輕步,到了迎面的正廳窗下。

在風門上有一個矮小人影,細辨形狀,看出是個頭梳雙髻的小僮。

雙俠遂各據左右的窗下,穴窗往裏一看,只見這座廳房裏面,沒有什麽珍貴的陳設,可是那種樸素整潔,令人看著不俗。

在迎著門是雙並的八仙桌,兩邊金漆的太師椅;這八仙桌上放著一對丹鳳朝陽的古銅蠟台,兩枝蠟已燃到一多半。

迎面沒有人,東邊山墻擺著一架書案,上面文房四寶,陳設井然有序。

靠西山墻有一座紅木床,床上已鋪好了臥具,看情形是有人正要睡了。

在臨西邊前窗,是一只茶幾、兩只凳子,這時那茶幾已然搬開,用四只凳子接連在一處,上面放著一床錦被,定是僮仆歇息之處。

在紅木床上那鋪的平平整整的臥具上,坐定一位年邁的老頭兒;發頂已禿,兩道長眉黑白相間,兩眼微闔,鷹鼻巨口,微有灰色髭須;穿著件灰色短衫,雖是短衫,卻比長衫短不了多少,又肥又大,大黃銅鈕子的襟頭上還掛著胡梳,兩只肥大的袖管卷著,露出了一雙腕掌。

這老者雖是這般年歲,可是看他這黑漆漆的皮膚,是久被風霜的情形,只是肌肉一點不松懈,臉上赤紅的肉皮子,也是緊繃的,兩手掌和雙臂虬筋暴結。

只見老者坐在床邊,兩眼似睜非睜,似閉非閉,兩掌心向下,手背向上,虎口箕張,這種姿勢是正在運用一種功夫。

床前站著一個藍綢子短衫褲,藍絹包頭,背插單刀,膀挎鏢囊的女子,低著頭恭恭敬敬的,半斜著身子站在那。

這老者也不說話,雙掌虛擡著,左右運轉,如同撫弄一只巨球似的,往右揉了三次,後往左揉了三次。

這種掌下空虛,又是坐在床沿上,屋中靜得連呼吸全聽的出來。

這老者先前雙掌左右回環運轉,還沒見怎樣,趕到第三次,才聽見這老者雙掌每一空往外處揉,骨筋吧吧吧吧的連續作響,末後木床竟自咯吱咯吱的也被壓得見了聲息。

雙俠是此道中人,一聽這種聲息,暗自驚異。

這老者竟有這麽純的內力,這種擠按力已到了火候,雙俠越發的加了小心,不敢絲毫大意。

這時屋中的老者已然把內功掌力運用完了,兩眼一睜,立刻從兩眼的神光奕奕上更證明這老兒實非平庸之輩。

當時雙俠屏息靜看動靜,貼門站著一個小僮兒,神思困倦的向前伺候,只是他已經困倦,腳步有些踉蹌。

老者這時已跛著福字履向東半邊緩緩蹓來,一邊走著,扭頭叱道:“沒出息的東西,只會吃睡,去!這裏不用你,拿著你的被子到茶灶上去睡吧!”

小僮如被赦免,興匆匆的抱起凳子上的被子,往外走來。

雙俠互打招呼,彼此全一指廊下的頂子,全是一縱身,刁住了橫柁。

小僮出來,奔了東廊下的一間茶灶。

雙俠又飄身下來,再往裏看時,只那女的一轉身,臉映燈光,正是女屠戶陸七娘。

從燈影下看這淫婦,更顯得嫵媚多姿,更兼眉梢眼角,帶著一股子春意,可又含著惶懼之色,不僅臉紅的特別,鼻尖上還有汗漬。

雙俠見那老者,由西走到東頭,又折轉回來,走到當中雙拼八仙桌前,擡頭向女屠戶道:“好冤家,你還有臉活著!我老頭子幸虧蒙幫主的慈悲,退隱福壽堂,與江湖道隔絕,算是靦顏偷生。冤家,你竟敢到這裏,我老頭子頂死你還叫我多現回世。冤家你想錯了,我不能再叫你丟我臉!你既找到我這裏來,這也許是鬼使神差,把冤家你催趕到這來,我絕不能再叫你離開福壽堂了。”

女屠戶陸七娘顏色倏變,聲音發顫的向這老頭兒說道:“爹爹,你這是聽了誰的閑話,女兒絕不敢胡作非為!不過女兒性情太急,歷來又不慣太以做作,學那小家氣,免不了有那不檢點的地方,不拘小節。落在口角無德的眼內,就立刻蜚語流言的傳揚開。當著我面前,沒有敢道一個不字的,只要離開女兒的面前,立刻就不是當著女兒面前情形了。他們隨意編排,就因為有很多同道吃過女兒虧的,不肯給女兒說好話。爹爹,不要輕信旁人的話。女兒自從陸郎一死,因為沒有子女,自己又不是平常女流練就一身武藝,哪能象平常人家婦女,在婆家苦守冰霜?想著既為鳳尾幫壇下弟子,正可給本幫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