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東京夢華 第六折 一時回首背西風(下)

透過開了一線的窗戶,可以看到清櫻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圈椅裏看書,秦裳卻以匪夷所思的扭曲姿勢歪在另一把圈椅裏打盹,發出小小的呼嚕聲。

親眼看到清櫻安然無恙,觀音奴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了,悄悄跟沈皓巖咬耳朵:“你上次用的酩酊丸還在不在?”

她這樣和他說話,他只覺得可愛至極,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臉,觸感嬌嫩,滋味甜美,於是一路細細碎碎地親到她耳朵後,最後竟含住了她的耳垂。

她已經被他親得滿面羞紅,這一下更是窘得眼淚都快掉下來,掙了兩下,卻掙不開他的束縛,只好低聲懇求:“皓巖,放開我。”

花骨朵般要開不開的的嬌柔之態,含著些微喘息和顫音的宛轉之聲,令他情熱如沸,難以自持。扣著她的手又緊了兩分,他貌似無奈,其實無賴地道:“放開了,夜來站得穩麽?”

他這才明白,自來她雲淡風輕、來去隨心的姿態,並不是因為用情太淺,也不是不把他放在心上。可嘆她對情事懵懂遲鈍一至於此,害他自苦煎熬一至於此,直到今日,他才算嘗到與她熱戀的滋味。

沈皓巖伸指輕戳著觀音奴的面頰,一半是滿足,一半是挑逗:“我的笨妹妹,今天終於開竅了。”

她卻不知道如何應對。桃花面上的橫波目,水盈盈地映出他的影像,兩只手不曉得放在哪裏才妥當,只好緊張地絞在一起,這無辜又嬌媚的樣子,讓他全身酥麻,連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沈皓巖喘了口氣,覺得真是作法自斃,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默念一遍清心咒後擺出嚴肅面孔,回答她最開始的問題:“這次不用酩酊丸,咱們直接救人。”

他一下子從談情切換到救人,觀音奴沒跟上節奏,眼波軟軟地看過來:“哦?”

沈皓巖心中一蕩,暗暗告誡自己不要再節外生枝,囑咐道:“園子裏的高手都已經料理幹凈,你乖乖待在這兒,等清櫻一出來,你倆便立即離開。”

觀音奴點頭:“你不走麽?”

“嗯。”他微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還有事,要耽擱一會兒。”

沈皓巖悄無聲息地潛入室內,馭風索靈蛇一般纏上秦裳的身體,瞬息間便將他捆得結結實實。

秦裳沒想到在清櫻身邊打個小盹,醒來就變了天,眼睜睜地看著沈皓巖解開清櫻被封的內力,好整以暇地送她出去,還叮囑了一句:“夜來在外面等九姑娘,她身上有傷,請九姑娘照看一二。”

秦裳苦心籌謀月余,眼看就要成功,清櫻從此便是他的人,卻被沈皓巖和觀音奴破壞,竟至功虧一簣,不禁恨得眼眶欲裂,肺都要炸開來。

沈皓巖見秦裳呼哧呼哧地喘氣,兇獸一般瞪著自己,冷笑道:“不服氣麽?來,我與你過兩招。”手腕一抖,將馭風索收了回來。

秦裳從地上爬起,拔出腰間長劍便朝沈皓巖劈來。狂怒之下,他的招式全無章法可言,倒像是不會武功的莽夫跟人搏命。

沈皓巖心裏也憋著一股恨意,將馭風索放出五尺,貫注內力後繃得筆直,像用棍一樣與秦裳硬扛硬架。數十回合後,他覷準秦裳的破綻,欺身上前,劈手奪過秦裳的劍,大力一送。

撲的一聲,利劍穿透秦裳的肩胛,將他牢牢地釘到櫸木地板上。

劇痛讓秦裳清醒過來。看著只剩兩尺在外的劍身,以及仍然握著劍柄不放的沈皓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太歲突然生出了恐懼。他緊張地舔了舔嘴唇,想要說兩句話緩和一下,聲帶卻緊縮著,發不出一點聲音。

沈皓巖面無表情地俯視秦裳:“如果你不是我祖母唯一的弟弟,我今天就殺了你。”他略一用力,那劍又插進去三分,穿過地板直透進土裏。

秦裳慘叫一聲,額上冷汗涔涔。

“摘夜叉骨是何等兇險的事。”沈皓巖松開劍柄,緩緩道:“你該慶幸夜來走出了喜蛛巷。”

秦裳聽沈皓巖提到觀音奴,犟脾氣頓時發作,也不顧自己的生死就握在他手上,斜著眼睛道:“呸。”

沈皓巖勃然大怒,厲聲道:“蠢貨,要是夜來真的出事,崔沈兩家必然跟夜叉將軍決裂,南北武林便算對上了。外敵當前,時局動蕩,你卻為了連私仇都談不上的嫌隙,做出這種沒頭腦、沒人倫的畜生事情,你出息得很哪。”他越說越怒,擡腳踩住秦裳的手,慢慢地、用力地碾下去,“你再呸一聲試試。”

秦裳聽他如此說,心中亦有悔意,兼手痛難忍,咬緊了嘴唇不說話。

室內突然靜了下來。

沈皓巖克制著胸中翻騰湧動的殺意,一邊深呼吸,一邊思忖:“秦裳算準了夜來的性子才布下這一局。不過他算得再準,也不可能預見到夜來會去晏家糕團鋪找人。難道除了晏奪錦和林挽香,還有我不知道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