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十六章(第3/4頁)

蕭何深深吸了口氣,將心中的震驚平復下去,顫聲道:“先生一向以智計聞名,照先生所見,我們該當如何行事?”

張良沒有說話,只是以茶水在桌面上寫了一個“拖”字,隨即緩緩而道:“當今首要事務,是要政局穩定,軍心穩定,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隱瞞漢王已死的真相,然後再從長計議!”

蕭何這才明白張良的苦心,臉上不由露出一絲苦澀道:“一個‘拖’字,未嘗不是我們此刻最佳的選擇,但問題在於有一件事已經無法再拖下去了。”

“什麽事這麽重要?”張良驚問道。

“先生這段時間真是忙糊塗了。”蕭何急道:“當日漢王與你我三人密議,約定明年三月在城父與韓信、彭越、周殷、英布四路人馬會盟,共同討伐項羽,難道先生忘了嗎?”

張良心生詫異道:“此事距明年三月還有大半年時間,何以拖不下去?”

蕭何將手上的公函一揚道:“但這四路人馬的信使已經到了鹹陽,就會盟之事作出了回應,同時他們還要就行軍路線、糧草供需等問題與我們作進一步的協商。此事若無漢王主持,只怕難以取信天下,這才是本相感到頭痛的地方。”

張良一怔之下,問道:“這四路人馬的信使是幾時到達鹹陽的?”

“就在今日,而且是同時到達。”蕭何苦笑道。

“來得這般齊整?這可有些奇了!”張良嘴上嘀咕了一句,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問道:“這四個信使莫非一並提出要見漢王?”

蕭何驚奇地望了張良一眼,道:“正是,不過此乃人之常情,禮儀所需,難道還有什麽蹊蹺不成?”

張良冷笑一聲,淡淡地道:“這實在是太巧合了,有的時候,巧合一多,就現出了人為的痕跡,如果我所料不錯,殺漢王者,這四人中必有其一!”

蕭何渾身一震,驚道:“先生敢如此斷言,莫非已經知道了真兇是誰?”

張良緩緩地道:“蕭相只要靜下心來,就不難從中看到對方的破綻。首先,這四個信使異口同聲要見漢王,必定是事先有人慫恿,是以話語才能如此一致;其次,他們提出要見漢王,是有人知道漢王已死的真相,故意給我們難堪。只要漢王不現,關中可在頃刻之間大亂。而最讓我感到不解的是,韓信地處江淮,彭越地處江北,周殷地處江南,英布地處九江,這四人天各一方,相距何止千裏?何以他們的信使竟在同一天到達?這些問題連在一起,就只能說明一個事實: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後操縱,利用其他三路人馬,企圖趁機奪權!”

蕭何本是一個聰明之人,聽到這裏,心中已一片空明:“此人難道就是韓信?!”

張良點了點頭道:“惟有韓信,這一切才會變得合情合理。”

蕭何不禁咬牙切齒道:“此人背信棄義,如此狠毒,當真該殺,我這就帶人前往江淮,行刺於他!”

張良搖了搖頭,深深吸了口氣道:“韓信未必人在江淮,十之八九他的人已在鹹陽,但就算我們知道了他的下落,無憑無據,也難以對他興師問罪,何況我們當務之急,是要應付這四大信使的晉見,一旦漢王不見,就必然會動搖軍心民心,到那時,別說隱瞞真相,就連我們自己都難獨善其身。”

蕭何心裏明白,張良所言的確不是危言聳聽,他所擔心的是一旦漢王已死的消息傳出,必然有人別有用心栽贓嫁禍,說是他們謀殺了漢王,到時他們縱是有千張嘴也難以說清。

“我倒想起了一件事來,或許可以助我們度過難關。”蕭何沉吟片刻,突然道。

“哦?”張良拱手道:“倒要請教!”

“先生飽讀詩書,博古通今,應該不會忘了前朝的一段往事吧?”蕭何提起的前朝,所指自然是大秦王朝,張良想了一想,卻不知蕭何指的是哪一件事。

“始皇嬴政登基之時,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童……”蕭何說到這裏,張良眼睛一亮,已然明白了蕭何的語意。

蕭何的構想是“子承父業”,劉邦與呂翥生有一子一女,其子已有十一二歲,長得聰明伶俐,被紀空手安置於距漢王府不遠的長清宮讀書。張良既知劉邦已被紀空手所替代,也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倒是蕭何的一句話提醒了他。

張良默然不語,兀自沉思,良久方道:“此計只怕不妥。”

蕭何問道:“何以見得?”

“我有三大理由。”張良一字一句地道:“一是如今正逢亂世,楚漢相爭剛剛開始,以漢王之威,或許可以震懾人心,號令三軍,但若是以一個孩童坐鎮鹹陽,只怕令行不通,也是枉然;二是奉一個孩童為主,無法安定民心,民心不安則生亂,一旦關中政局不穩,爭霸天下只是一句空談;三是韓信既然有心發難,當然是有備而來,一旦漢王的死訊傳開,他正可趁亂起事,我們恰恰是授人以柄,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