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九章(第4/5頁)

一片密林處驟起狂風,風過處,草葉為之中分,一道快逾流星的寒芒破空而出。

暗箭!出奇不意的暗箭!

此箭一出,勢如風雷,虛空中暴閃出無數股急轉不停的氣旋!

這更是一支奪命的箭,它以無比精準的準頭及變幻莫測的行進路線,直罩向紀空手的面門!

此時的紀空手,處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這暗箭固然淩厲,這圓石滾木固然霸烈無比,但對紀空手來說,還不算是最致命的。真正致命的東西來自於他自己,來自於體內的心脈之傷。

呂雉曾言:“心脈之傷並非是不治頑症,只要調理得當,你修半年一載,未嘗不可全愈,但在這段時間內,切不可妄動真氣,否則,就有危及生命之虞!”

呂雉身為聽香榭的閥主,其藥石手段已是世間少有,是以,她所下的結論,絕對正確無誤,可是,在這緊要關頭,若是紀空手不動真氣,豈非死路一條?

認識紀空手的人,都說他生性隨和,性情恬淡,可以隨遇而安;但了解紀空手的人卻知道,這只是紀空手外表的一面,其實在他的骨子裏,在他的內心深處,永遠湧動著一種叫做“傲骨”的東西。

紀空手堅信,人可以沒有錢,卻不能沒有傲骨,活著就要像雪蓮一般,綻放在冰天雪地之中。

所以,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補天石異力在瞬息之間提聚,奔湧在自己脆弱的經脈之中。

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他選擇了一個輝煌的人生結局。

“轟……”強勢的勁力順腿而出,撞向飛奔而來的一塊巨石,碎石橫飛,煙塵彌漫間,紀空手借著反彈之力,整個人向上翻出一道精確的弧度,堪堪躲過暗箭的偷襲。

與此同時,他的人已落在峭壁之上,回頭看時,只見自己的貼身衛隊已傷亡大半,石梯之上,到處是一堆一堆幾成肉醬的屍體,烏紅的鮮血化成小緩,染紅了這一級級的青石梯。

面對這種慘狀,紀空手的心裏充滿著極度的悲憤,同時也激發起他胸中的熊熊戰意,無論對手是誰,無論對手有多麽強大,他都將與之一戰!

他的眼芒緩緩劃過那些驚魂未定的戰士的臉龐,也從張良與陳平的臉上緩緩劃過,這些都是他的朋友與戰士,他沒有理由不為他們而戰。

“公子,你的傷……”陳平看到了紀空手眉間透發而出的那道殺氣,心頭一驚,低聲勸道。

“公子,今日的局勢不利於我等,不如先退一步,他日再卷土重來也不遲!”張良也勸道。

紀空手淡淡而道:“我這一生中,一向以智計勝人,從不逞匹夫之勇,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他憑空問起這麽一句話來,讓張、陳二人都為之一愕。

紀空手頓了一頓,自問自答道:“這只因為我始終覺得,人之所以能夠淩駕於萬獸之上,主宰天地萬物,就在於人有頭腦,可以思想,若是鬥勇鬥力,人是根本無法與猛虎蛟龍相比的。可是此時此刻,我突然覺得,人若是太會思想了,難免就會瞻前顧後,那樣活著未嘗不是一種累,所以今日在這千步梯上,我絕不會再退縮!”

紀空手的話既已至此,張良與陳平只有默不出聲,不過,他們已經拿定主意,就算犧牲自己,也要保全紀空手的生命。

他不再理會張良他們,也不再為自己死去的戰士感到悲痛,他要拋去七情六欲,進入到“守心如一”的境界中去。

要做到真正的“心中無刀”,單是棄刀還不成,棄刀只是一種形式,要練成真正的“心中無刀”,即使有刀在手,它也只不過是一種殺人之器,而刀不在手,它的鋒芒卻能無處不在,往往殺人於無形。

這種境界說起來容易,要真正做到卻又是何等艱難,古往今來,普天之下,真正可以做到“守心如一”的人又有幾個呢?

紀空手也無法做到,“守心如一”的境界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

但他可以靜心,以一種沉穩的姿態面對強敵。

細雨依舊,仿佛給這個天地罩上了一層淡淡的輕紗,使得眼前的景物都變得朦朦朧朧,如詩如畫。

清風依舊,卷送著泥土的清新氣息,卷送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卻給這天地平添了一份肅殺。

淡若雲煙的殺氣,如雨如霧,彌漫在這片山石草木之間,一切顯得是那麽靜寂,仿佛剛才所發生的只是一種幻象,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嗷……”紀空手突然仰首長嘯,如一頭出沒在荒原的孤狼,對著落日的余暉狂嘯一般,其聲直穿雲霄,可以裂石穿金,久久回蕩在山谷之中,自有一股不可抑制的豪氣。

他隨手拾起了把戰士所遺棄的鋼刀,吹去刀上沾染的一點血珠,然後沿著滾木圓石留下的道道殘痕,踏級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