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七章 戰國遺民(第3/4頁)

雖然方銳與吹笛翁相隔數丈,人立船頭,紋絲不動,但是紀空手卻看到了兩人都企圖利用自己強大的內力控制雙方相峙的空間,那湧動的氣流宛如黑雲壓城,在擠壓碰撞中爆閃出大戰在即的戰意。

初春的湖風,已不似嚴冬時的酷寒,倒是多了一絲春天的清新。就在方銳眉心一跳,伸手按劍之時,他驀然聽到了一個淡如雲煙、飄渺於廣闊天地之間的簫音。

簫音幽咽,和著悠悠的湖水蕩漾而來,宛如情人的哀訴,又似來自雲天之外的一片流雲,使得聞者俱都沉浸在這悠然纏綿的意境之中。方才還是漫天彌漫的殺氣,便在這醉人的簫音中如絲般一點點地化入空中,直至無形。

一曲既終,余韻猶存,紀空手仿如夢中初醒,靈智一清,已經辨明簫音的來處正是這艘大船的客艙中,想來吹簫之人必是這些人口中所說的“小公主”了。

他心中一蕩,尋思道:“能吹奏得如此絕妙好曲之人,想來必是國色天香一流的人物,我若有幸一見,也算此行不虛了。”他一心只想佳人真面,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自己此時正處於危局之中。

方銳拱手道:“久聞小公主對音律的領悟已臻化境,今日所聞,果然名不虛傳。既然小公主不願相見方銳這等俗物,那方銳只有告辭了。”

他和吹笛翁雖未過招,卻在相峙中掂量到了其人功力,當然不敢貿然動手。而更令他感到恐懼的是,小公主的簫音看似溫婉平和,卻似有一種內勁貫入簫聲之中,對自己的戰意有著不可抗拒的仰制作用。他認清形勢,明白自己倘若用強,定然討不了好,倒不如忍一時之氣。更何況他也拿不定紀空手是否藏匿於船中,若是因此與知音亭發生沖突,未免得不償失。

方銳拿定主意,揮手讓眾屬下撤離,只一時半刻,小公主所居的豪華大船附近數十丈內,再也不見半點船只。

吹笛翁拍一拍手,屬下手中的燈火俱滅,整個船上又恢復到了先前如死寂般的狀態。

紀空手輕舒一口氣,知道自己暫時躲過了一劫,正要重新潛回艙中歇息,突然間他感到了自己身後有異,急忙回頭,只見一個婀娜多姿的身影在暗黑的夜色中似隱似現,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飄逸。

紀空手心中一沉,忖道:“此人接近我一丈範圍內才被我發覺,可見功力之高,絕非我所能比。幸好她並無惡意,否則吾命休矣。”他的耳目已是極為靈光,自然認得來者是個少女,心中不由暗叫:“莫非她就是小公主?”

面對來人,紀空手明知反抗無用,心中也不驚懼,微微一笑道:“在下被人追殺,慌不擇路,借貴船暫避一時,不想打擾了主人,得罪莫怪。”

這少女眼神中露出一絲詫異之色,顯然沒有料到紀空手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鎮定,不由冷冷地問了一句:“你就是紀空手?”

“紀空手只是淮陰城中的一個小無賴,又非名人,誰會冒名頂替?不錯,紀空手正是區區在下。”紀空手明知抵賴不了,便一口應承,倒想看看知音亭這幫人又會怎樣對付自己。

他從小生活在市井之中,殘酷的生存環境造就了他堅忍不拔的性格,舉手投足間,更有一種對待萬事萬物都是毫不在乎的味道,大有“我是流氓我怕誰”的勢頭。

紅顏只覺眼前一亮,似乎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這樣與她說話。她身為五音先生的掌上明珠,自幼受寵,又得他人的擁戴,仿若眾星捧月,在知音亭的地位極受尊崇。平時便是有人大聲對她說話亦不得見,偏偏紀空手這副無所畏懼的痞子形象讓她心生興趣。

“你很坦白,不過你可知道你現在的處境?”紅顏的眼中射出柔和的光線,語氣卻依舊冰冷。

“我現在是眾人眼中的香餑餑,誰見了都想咬上一口,你難道不是這樣嗎?”紀空手嘻嘻一笑道。

“放肆!”從紅顏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正是吹笛翁,他顯然不想讓紀空手胡說八道,得罪紅顏。

紅顏小臉一紅,一擺手道:“讓他說吧,他的話粗理卻不粗,至少他沒有說錯,我的確是對玄鐵龜很有興趣。”

紅顏的直言不諱讓紀空手怔了一怔,他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這位佳人來,雖然夜色之下看不真切,但他分明感到了這張俏臉上的那一份羞澀。

“這位小妹的簫技已是一絕,說話又如此好聽,想來相貌也差不到哪裏去,難得她如此清純,說話全不掩飾,可真是合了紀哥我的脾性。”紀空手不免胡思亂想起來,見面不過半晌時刻,他在心中一廂情願地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竟然以哥、妹暗稱起來。只是吹笛翁那犀利的目光透過夜色狠狠地掃來,才使他心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