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 六 章 癡者不癡(第2/4頁)

每天走進靈堂的這一刻,是方雨最痛心的一刻。

她默默地將每個靈位前的油燈都添了一點油,然後在各自的香筒中插上三炷香,最後在一只爐鼎中燃起香紙,她便跪在蒲團上,間或向鼎內添上幾張香紙。

忽然,身後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

方雨有些驚訝,因為風雨樓的人從不在她走入靈堂中的時候進來打擾她。

方雨回過身來,不由一愣,因為進來主人竟是她二師叔!

二師叔在方雨師父等人死後,從未進過靈堂拜祭,方雨心知自己這個二師叔的心智不如常人,所以也沒在意。

見是二師叔,方雨有些欣喜,因為這說明二師叔多多少少還是明些事理的。

她趕緊道:“二師叔,你來了?”說著便站起身來,準備去替二師叔點上香火,讓他拜祭他的師兄。

當她拿起一炷香火的時候,忽聽得身後二師叔道:“雨兒,你不用張羅了。”

方雨一驚:怎麽今天二師叔的語氣與平日大大的不同了?

她猛地一轉身,望著二師叔,道:“二師叔,我師父是你的師兄,你還是……”卻聽得二師叔斷然道:“我沒有這樣的師兄!他死了我只會拍手稱快,讓我來祭他?哼!”

方雨驚駭欲絕,她極度吃驚地望著自己的二師叔,發現二師叔一臉的憤恨,再也沒有了平時的懵懵癡態!

方雨沒有想到二師叔會如此說師父,立覺眼前一黑,強自站定,淚卻已如泉湧,只覺巨大的委屈一下子吞噬了自己的靈魂。她顫聲道:“二師叔,你……你怎麽能這麽說師父?

一定是瘋了!”“瘋了?哈哈哈,不錯!我已瘋了十幾年,今天,我終於可以不瘋了,可以像一個真正的人那樣活著!”二師叔顯得極其激動,臉上表情顯得既興奮又痛苦,還有無邊的仇恨!

方雨心中悲涼至極,她在心中哀呼:“二師叔,你怎麽會成為這等模樣?與其如此,我倒寧可要一個不明事理,只知成天獨自下棋的師叔!”

二師叔走近方雨身邊,沉聲道:“雨兒,你是個好孩子,房畫鷗這狗賊根本不配做你的師父!”

方雨心中如同被利刃狠狠紮了一刀般生生地痛著,她無力地道:“不許這樣說我師父!

師叔,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今天究竟是怎麽了?雨兒已夠傷心了,難道現在連師叔你也要來讓我更傷心?”

二師叔身子不由一震,一下子老淚縱橫!他喃喃地道:“是師叔不好,師叔太自私……”

他的目光落在了房畫鷗的靈位上,神色一變,咬牙切齒地道:“房畫鷗,你是世間最會欺世盜名之輩!你騙了你的弟子,騙了整個武林,你沒想到最後機關算盡,還是遭到了報應吧?哈哈哈,報應啊!”

他又哭又笑,幾近瘋狂!

方雨身子猶如秋日寒蟬,她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覺一切都如身處惡夢中一般!

二師叔有點心痛地望著方雨,道:“雨兒,雖然我知道讓你知道你師父的真面目,對你有很大的打擊,可是……可是你不能永遠都被他欺騙!”

方雨泣聲道:“不,我不聽!你全是在騙人,我不會相信你的!”

二師叔嘆息了一聲,道:“你看我現在像是一個瘋子嗎?我是被你師父逼得不得不做了十幾年的瘋子!有誰願意裝瘋賣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活上十幾年?”

他的聲音變得很嘶啞,顯然是在忍受著極度噴恨之煎熬!

他繼續道:“可我別無選擇!如果不如此做,只怕早已如你三師叔左扁舟那樣被你師父害死了。”

方雨道:“三師叔是九幽宮的人害死的,這已是天下皆知,你怎能將此事推在我師父身上?”

她幾乎是喊著把這些話說完的。

“這是你師父慣用的伎倆:借刀殺人!他故意攔阻你三師叔與你四師姑的婚事,你三師叔性子一向很烈又有些偏激,當時年輕氣盛,便在江湖中做下了幾件過激之事,你師父便以匡正門風之名義廢去了你三師叔的一雙眼睛!從此,你三師叔在江湖中的名聲越來越差,其實這全是你師父在暗中做的手腳,而他把洪遠鏢局被劫一案栽在你三師叔身上之後,更是把他推進了萬劫不復之境!”

方雨拼命地搖頭:“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二師叔道:“可這是事實!你知道當年三十萬兩黃金是誰托的鏢嗎?就是你師父!他既是托鏢之人,又是劫鏢之人,所以鏢局被劫之後,卻沒有失主出現!”

他伸手在懷中掏出一張發黃的紙來,遞向方雨,道:“這便是當年那三十萬兩黃金托押之契紙,你知道我是從什麽地方找到它的嗎?就是在你師父的書房裏!”

“他托鏢之後,之所以沒有立即毀去此契紙,是因為他擔心萬一劫鏢不成功,便可以憑此契紙合法地要回自己托押的三十萬兩黃金!他把它粘在一本書中,我卻用另外一本與此一模一樣的書將它換了過來,使你師父在後來找此契紙時懷疑自己是記錯了。因為整件劫局案做得天衣無縫,所以對這不翼而飛的契紙他也沒有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