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卷 第 一 章 七絕無雙

一道一僧一儒。

草屋二間,陳酒半壇,青杯三盞,醉意見分。

這樣的情形便有些古怪了。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僧人自念“阿彌陀佛”。道人打號“無量天尊”,儒者可吟“子曰詩雲”。可如今他們卻坐在一起了。

非但如此,那道人竟在一口一地喝酒,僧人竟在一口一口地吃肉!

反而酒肉不戒的儒者倒是既沒有喝酒,也沒有吃肉。他手中拿的是一柄劍,劍是好劍,劍光如秋水,冷森清涼,定可削鐵如泥!

而他卻在用這柄劍修指甲,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沒有停留在手上,右手的劍在他自己的左手手指胡亂地劃拉著。劍光在五根指間飛速跳動著,讓人感到心驚肉跳,卻從不曾傷著一絲皮肉!

道人‘咕嚕”地一聲喝下一大口酒之後,突然‘啪”地一聲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道:

“酸老鬼,怎麽每次到你這兒總是喝些濁酒,總會看見你沒完沒了地修指甲?”

道人的左右眉頭靠得太近,兩端又向下壓了壓,所以看上去似乎終日皺眉沉思,這當兒就更顯很苦呵呵的樣子。

被稱作“酸老鬼”的人並不是太老,至少從容貌上看去不是太老,約五旬左右.聽得道人說罷,他忙放下劍道:“得罪得罪,這全怪破和尚。每次我看他兩手指甲又長又臟,我就想提醒他修一修,卻又礙於面子不好出口,但不說呢,就覺得自己手指特別不好受,總感到它也是又臟又長,所以只好”。

破和尚”嘴裏叼著一塊鴨肉,卻又急著要說話,一不小心就梗住了,只差點沒背過氣去,好不容易咽了下去,他趕緊打斷“酸老鬼”的話頭:“好,好,你又把事情往我好好和尚身上推了。這一回,可是你請我來到你“嘆息谷”的,難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好好和尚?他竟是三十年前便已名動天下的好好和尚?

可他不是好好和尚又是誰?

世上很胖的和尚不少,很老的和尚也不少,甚至會偷偷吃肉的和尚更時常可見,但開口不念“阿彌陀佛”只念“好好”的和尚就不會太多了。

而既胖又老而且光明正大吃肉,一開口就說“好好”的和尚,就絕對只有好好和尚一人了!

別無二人!

江湖中人都知道好好和尚有“三好”,

“三好”一是性子好,笑眉笑眼,生氣時也笑著臉;二是胃口好,別人能吃的他全吃,別人不能吃的他也能吃一點;三是武功好,好到天下間能與他不分上下的高手掰著手指頭也只能數出四人來。

有好好和尚的地萬,就一定有苦道人。不用說,那個總是皺著眉的道人,一定是苦道人了。

但普天之下,能將好好和尚與苦道人一起請動的,除了“無雙書生”戚無雙之外還會有誰呢?

棋無雙、琴無雙、劍無雙、藥無雙、畫無雙、人無雙、書無雙,此謂之七無雙。這其中有一些是江湖中人公認的,有些是戚無雙白詡的。

所謂“人無雙’是指其一生風流惆說,卻終是形影相吊孤家寡人。

看起來,似乎苦道人年歲最長,好好和尚次之,無雙書生最末,而事實上卻恰恰相反,年歲最大的卻是戚無雙,反倒是苦道人排在最末。

此時“無雙書生”年已近七旬,但仍依稀可見當年風采,一股狂傲之氣仍是揮之不去。

戚無雙被好好和尚一陣搶白,竟也不急,好好和尚暗暗奇怪,因為若是換了平日,“無雙書生”立刻會打蛇上竿,說得好好和尚啞口無言。

與“無雙書生”爭辯,好好和尚從來沒有贏過,即使他本來是有道理的,說著說著,就稀裏糊塗、不明不白地變得沒理了。

好好和尚見“無雙書生”一反常態沒有狠狠批駁自己,他心裏反倒沒了底,不知“無雙書生”是不是處於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中?

更讓好好和尚不安的是“無雙書生”竟親自為他夾了一塊肥得打顫的肉。

好好和尚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這老鬼一定又打什麽鬼主意了,平時想到他‘嘆息谷’蹭頓飯吃,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今天不但主動邀我、苦老道來此,還如此熱情,不對勁啊”

好好和尚盯著“無雙書生”慢慢地道:“酸老鬼,有什麽鬼主意,你就說出來,別再耍什麽肥肉計了。”

“無雙書生”正色道:“破和尚,你怎麽可以褻瀆我們這麽多年來深厚的交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對不對?”

好好和尚想了想,點了點他的大肥頭。

“無雙書生”接著道:“所以我的事也就是你的事,對不對?’好好和尚暗叫一聲:“完了,上當了。”可他覺得又不能不點頭,心中之不安更甚。

“無雙書生”很誠懇地道:“破和尚,你別緊張,我的確有事要請你及苦老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