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龍潭虎穴(第6/7頁)

無法可施之下,只有急步向前。這一來雙方成了僵持之局,眾衛士固然不敢上前動手,胡斐卻也不能脫出險地,時候一長,衛士越集越多,處境便越是危險。一時苦無善策,只有豁出了性命不要,走一步便算一步,但聽得叫嚷傳令之聲,四下呼應。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拖著太夫人,行走不快,只是往黑暗處闖去。

便在此時,忽見左首火光一閃,有人大聲叫道:“刺客行刺公主!要燒死公主啦,要燒死公主啦!”胡斐一怔,聽叫嚷之聲正是周鐵鷦。但見濃煙火焰,從左邊的一排屋中沖天而起。那和嘉公主是當今皇帝的親生愛女。若有失閃,福康安府中合府衛士都有重罪。只聽周鐵鷦又叫道:“大家快去救火,莫傷了公主,我來救太夫人。”周鐵鷦在福康安手下素有威信,眾衛士又在驚惶失措之下,聽他叫聲威嚴,自有一股懾人之勢,於是一窩蜂的向公主的住所奔去。

胡斐已知這是他調虎離山之計,好替自己脫困,心下好生感激。只見周鐵鷦疾奔而至,一刀摟頭砍到。胡斐向旁一閃,喝道:“好厲害!”將太夫人向他一推。周鐵鷦扶住太夫人,負在背上。胡斐一手抱了一個孩子。腳下登時快了,只聽周鐵鷦又提氣叫道:“刺客來得不少,各人緊守原地,保護大帥和兩位公主,千萬不可中了刺客的調虎離山之計。”眾衛士一聽“調虎離山”四字,心下均各凜然,不敢再追。

胡斐疾趨花園後門,翻墻而出,卻只叫得一聲苦,但見東面西面,都是黑壓壓的一片,站滿了衛士。他抱了兩個孩子,越過一大片空地,搶進了一條胡同。眾衛士大呼:“拿刺客,拿刺客!”自後追來。

胡斐奔完胡同,轉到一條橫街,只見前面一輛騾車停在街心。胡斐一躍上車,叫道:“快趕,快趕!重重賞你銀子!”車夫位上並肩坐著兩人。右邊一個身材瘦削的漢子一提韁繩,鞭子拍的一響,騾子拉著車子便跑。

胡斐喘息稍定,只覺奇臭沖鼻,定睛一看,見車上裝滿了糞桶,原來那是挨門沿戶替人倒糞桶的一輛糞車,心想:“怪不得半夜三更的,竟有一輛騾車在這兒?”回頭望時,見眾衛士大聲呐喊,隨後趕來。

他心念一動,提起一只糞桶,向後擲了過去。這一擲力道極猛,兩名奔在最先的衛士登時給糞桶撞倒,淋漓滿身,一時竟然爬不起來。其余眾衛士見狀,一齊駐足。這些人都是精選的悍勇武士,刀山槍林嚇他們不倒,但大糞桶當頭擲來,卻是誰也不敢嘗一嘗這般滋味。

那騾子足不停步的向前直跑,但過不多時,後面人聲隱隱,眾衛士又趕了上來。須知福康安是當朝兵部尚書,執掌天下兵馬大權,府中衛士個個均非庸手,給胡斐接連兩晚鬧了個天翻地覆,眾衛士的臉皮往哪裏擱去?因此一見糞車跑遠,糞桶已擲投不到,各人踏過滿地糞水,鍥而不舍的繼續追趕。

胡斐心下煩惱:“倘若我便這麽回去,豈不是自行泄露了住處?馬姑娘未脫險境,怎能引鬼上門?但若不回住處,卻又躲到哪裏去?”便這麽尋思之際,眾衛士又迫得近了些,只是害怕糞桶,不敢十分逼近,各人均想:“咱們便是這麽遠遠跟著,難道在這北京城中,你還能插翅飛去?”

轉眼之間,騾車馳到一個十字路口,只見街心又停著一輛糞車。胡斐所乘的車子馳著靠近,趕騾子的車夫伸臂向胡斐一招,喝道:“過去!”縱身一躍,坐上了另一輛糞車。胡斐抱著兩個孩子跟著躍過。先前車上的另一個漢子接過韁繩,竟是毫不停留,向西邊岔道上奔了下去。胡斐所乘的騾車卻向東行。

待得眾衛士追到,只見兩輛一模一樣的糞車,一輛向東,一輛向西,卻不知刺客是在那一輛車中。眾人略一商議,當下兵分兩路,分頭追趕。

胡斐聽了那身材瘦削的漢子那一聲呼喝,又見了這一躍的身法,已知是程靈素前來接應,喜道:“二妹,原來是你!”程靈素“哼”的一聲,並不答話。胡斐又問:“馬姑娘怎樣?病勢沒轉吧?”程靈素道:“不知道。”胡斐知她生氣了,柔聲道:“二妹,我沒聽你話,原是我的不是,請你原諒這一次。”程靈素道:“我說過不給她治病,便不治病。難道我說的不是人話麽?”

說話之間,又到了一處岔道,但見街中心仍是停著一輛糞車。這一次程靈素卻不換車,只是唿哨一聲,做個手勢,兩輛糞車分向南北,同時奔行。眾衛士追到時面面相覷,大呼:“邪門!邪門!”只得又分一半人北趕,一半人南追。

北京城中街道有如棋盤,一道道縱通南北,橫貫東西,因此行不到數箭之地,便出現一條岔道,每處十字路口,必有一輛糞車停著。程靈素見眾衛士追得近了,便不換車,以免縱起躍落時給他們發覺,若是相距甚遠,便和胡斐攜同兩孩換一輛車,使騾子力新,奔馳更快。這樣每到一處岔道,眾衛士的人數便減少了一半,到得後來,稀稀落落的只有五六人追在後面。這五六人也已奔得氣喘籲籲,腳步慢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