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英雄年少(第6/21頁)

馬行空一驚:“難道我那春兒和他有甚苟且之事?”但見商寶震滿臉通紅,辯道:“媽,我見了馬姑娘總是規規矩矩的,話也沒跟她多說幾句。”商老太哼了一聲,說道:“你吃誰的奶長大?心裏打什麽主意,難道我還不明白?你看中馬家姑娘,那不錯,她人品武藝,我心中很合意。”商寶震很是高興,叫了聲:“媽!”商老太左手一揮,沉著嗓子道:“你可知他爹是誰?”商寶震一愕道:“難道不是馬老鏢頭?”商老太道:“誰說不是?你卻可知馬老鏢頭跟咱家有甚牽連?”商寶震搖搖頭。商老太道:“孩子,他是你爹爹的大仇人。”商寶震大出意料之外,不由得“啊”了一聲。

馬行空不禁發抖,但聽商老太又道:“十五年前,你爹爹在甘涼道上跟馬行空動手。想你爹爹英雄蓋世,那姓馬的焉是他的對手?你爹爹砍了他一刀,劈了他一掌,將他打得重傷。但那姓馬的亦非平庸之輩,你爹爹在這場比武中也受了內傷。他回得家來,傷未平復,咱們的對頭胡一刀深夜趕上門來,將你爹爹害死。若非你爹爹跟那姓馬的事先有這一場較量,嘿嘿,八卦刀威震江湖,諒那胡一刀怎能害得你爹爹?”

她說到最後這幾句話時語音慘厲,嗓子嘶啞,聽來極是可怖。

馬行空一生經過不少大風大浪,此時聽來卻也是不寒而栗,心想:“胡一刀何等的功夫,你商劍鳴就算身上無傷,也是難逃此劫。老婆子心傷丈夫慘死,竟然遷怒於我。”

只聽商老太又道:“陰差陽錯,這老兒竟會趕鏢投到我家來。這商家堡是你爹爹親手所建造,怎容鼠輩在此放肆劫鏢?但你可知我留姓馬的父女在此,有何打算?”商寶震聲音發顫,道:“媽……你……你要我為爹爹復仇?”商老太厲聲道:“你不肯,是不是?你是看上了那姓馬的丫頭,是不是?”

商寶震見母親眼中如要噴出火來,退後了兩步,不敢回答。

商老太冷笑道:“很好。過幾天我給你跟那姓馬的提親,以你的家世品貌,諒他決無不允。”

這幾句話卻叫馬行空和商寶震都是大出意料之外。馬行空隔窗看到商老太臉上切齒痛恨的神氣,微一琢磨,全身寒毛根根直豎:“這老太婆用心好不狠毒!她殺我尚不足以泄憤,卻要將我花一般的閨女娶作媳婦,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天可憐見,叫我今晚隔窗聽得她母子這番說話,否則……我那苦命的春兒……”

商寶震年輕識淺,卻全不明白母親這番深意,只覺又是歡喜又是詫異,想到母親肯為自己主持這門親事,歡喜倒有九分,只剩下一分詫異。

馬行空只怕再聽下去給商老太發覺,凝神提氣,悄悄走遠,回到自己屋中時抹了額頭一把冷汗,猛然省起:“那奔到後山的瘦小黑影卻又是誰?”

第二天午後,馬行空穿了長袍馬褂,命商寶震請母親出來,有幾句話商量。商寶震又驚又喜,心想:“難道母親這麽快就已跟他提了親?瞧他這副神氣打扮,那可不同尋常。”於是相請母親,來到後廳,和馬行空分賓主坐下,自己下首相陪。他望望母親,又望望馬行空,一顆心怦怦直跳,但聽馬老鏢頭道謝護鏢之德,東道之誼,商老太滿口謙虛,只盼他二人說到正題,但兩個言來語去,盡是客套。

說了好一會,馬行空才道:“小女春花這丫頭的年紀也不小了,我想跟商老太商量一件事。”商寶震心中怦的一下大跳。商老太大是奇怪:“卻也沒聽說女家先開口來求親的。”說道:“馬老師盡說不妨,咱們自己人,還拘什麽禮數?”馬行空道:“我除了這丫頭,一生就收得一個徒弟。他天資愚鈍,性子又鹵莽,但我從小就當他親兒子一般看待。這孩子跟春兒也挺合得來,我就想在貴莊給他二人訂了這頭親事。”

商寶震越聽越不對,聽到最後一句話時,不自禁地站起身來。商老太心下大怒:“這老兒好生厲害,定是我那不中用的兒子露了破綻。”當下滿臉堆歡,連聲“恭喜”,又叫:“孩兒,快給馬老伯道喜!”商寶震腦中胡塗一片,呆了一呆,直奔出外。

馬行空又和商老太客氣好一陣子,才回屋中,將女兒和徒兒叫來,說今日要給二人訂親。徐錚大喜過望,笑得合不攏嘴來,馬春花紅暈雙頰,轉過了頭不作聲。馬行空說道:“咱們在這兒先訂了親。至於親事嘛,那是得回自個家去辦的了。”他知女兒和徒兒心中藏不住事,昨晚所聞所見,竟是半句不提。

馬春花嬌憨活潑,明艷動人,在商家堡這麽八個月一住,商寶震和她日日相見,竟叫他一縷情絲,牢牢地縛在這位姑娘身上。他剛得母親答應要給自己提親,料想事無不諧,正在滿懷喜悅之際,突然聽到了馬行空那幾句晴天霹靂一般的言語。他獨自坐在房中,從窗中望出去,呆呆地瞧著院子中一株銀杏,真難相信適才聽到的話竟會是馬行空口中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