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機隱現

聽吳戲言說出如此奇怪的話,小弦怔了一下,心頭暗暗算計:如果二十年後自己有一萬兩銀子,也只須給他一兩;如果發了大財,有一百萬兩銀子,卻要給他一百兩,聽起來似乎很多,但既然有一百萬兩銀子的財產,一百兩銀子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吳戲言道:“看起來小兄弟也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這個條件絕非苛刻。”小弦道:“萬一,萬一二十年後你……咳咳,死了呢?”吳戲言笑道:“我若是活不到那個時候,契約也就自然作廢了。”

若是一般人,聽到這般條件必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小弦卻直覺其中有什麽古怪,偏著頭想了一會:“不行不行,我不答應。”吳戲言奇道:“此事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弊,為何不答應?縱然你以後富甲一方,萬分之一亦是微不足道……”

小弦嘻嘻一笑:“如果我二十年後是個窮光蛋,不免對你心懷愧疚;如果我真的變得很有錢,自然就變成個小氣鬼,不免又心疼銀子,每天還要提心吊膽怕你上門要債,哪裏還有半分快活?”在他心目中,有錢的財主大多都極為吝嗇,想必自己也不能免俗。

吳戲言一嘆:“你這小孩子可真是鐵鍋子裏炒石頭……哼,不進油鹽。”

小弦絞盡腦汁,總算想到小時候聽過的一句話:“吳大叔也不用敲鑼捉麻雀,嘻嘻,枉費心機了。”

吳戲言面色一正:“既然如此,你沒有銀子,我也不會回答你的問題。你且回家吧,下次帶上銀子再來找我。”小弦心有不甘:“你先等我一會,我找人借銀子。”

他走到街角,左顧右盼,哪兒看得到鬼失驚的影子,剛欲張口大叫,忽想到鬼失驚身為桀驁不馴的黑道殺手之王,豈會任自己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若他現身還好,若是不出現,自己豈不是大失面子?更何況,光天化日之下叫“鬼”,別人多半會當自己是個小瘋子……猶豫良久,終於還是忍住了。

吳戲言不知小弦在搞什麽名堂:“我可沒空等你,一會就收攤了。”小弦急道:“再給我半個時辰。”吳戲言嘿嘿一笑:“也罷,你不妨再考慮一下我的條件,半個時辰內改變了主意,盡可來找我。”

小弦正仿徨無計,眼前一亮。卻見幕顏街頭有一個大大的“賭”字,卻是一家賭坊,他心想自己懷裏還剩下一兩銀子,何不去碰碰運氣,急忙往那賭坊跑去,走出兩步又不放心,轉身望著吳戲言:“先說好,你再等我半個時辰,只要我能拿來五兩銀子,你就必須回答問題,不能再漲價了。”

吳戲言老於江湖,如何不知小弦的心思,冷笑道:“你當‘君無戲言’這幾個字是白叫的麽?不過我也要提醒小兄弟一聲:賭博害人不淺,莫要沉溺其中難以自拔。”小弦不理吳戲言,一溜煙跑入賭坊中。

※※※

這只是一家坊間私設的小賭場,任何人都可以來賭。小弦年紀雖小,卻也暢行無阻。

賭坊裏煙氣繚繞,人聲鼎沸,數十個形貌各異之人圍著三張大賭桌,賭得不可開交。不但男女老少俱全,竟然還有兩個和尚與一個道士。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聞之欲嘔卻又令人興奮的氣息。

小弦從小在清水小鎮就想去賭場中長長見識,奈何許漠洋在這方面管教極嚴,從不允他涉足,今天陰差陽錯下總算一償夙願,呆呆看了一會,漸漸悟出些門道。

前兩張賭桌一是賭牌九,一是互擲骰子。牌九小弦自然不懂,雖在嶽陽府見識過林青與那“嶽陽賭王”秦龍賭骰子。卻搞不明白為何莊家的“一三三”不過七點,卻能贏下閑家的“三四六”十三點?他不知賭骰子須得看兩個同點的大小,像秦龍那般一把擲出滿堂紅十八點“至尊通殺”,實是千中無一。

小弦摸著懷裏僅余的一兩銀子,不敢貿然下注,又來到人最多的第三張賭桌前。這一桌的賭法卻極其簡單,賭桌兩邊分寫“大”“小”兩字,莊家擲骰,閑家押注大小,押一賠一。這種賭法雖然沒有前兩桌有趣,卻是大合小弦的心意,何況輸贏皆是一半概率,只要運氣好便足夠。

小弦正想將手中捏出汗的那錠銀子押上賭桌,忽覺有人進入賭坊,目光直直盯在自己身上,擡頭看去,卻是一個索末謀面的老人。

老人須發皆白,只怕已有七八十的年紀,下巴上五縷白髯,穿一身漿洗得發白的青衫,身材並不高大,相貌卻很普通,唯一的特點便是右頰那顆豆大的青痣。

老人的月光與小弦輕觸,並不回避,反而隱隱露出一絲笑意。小弦微微一愣,如此大年紀依然精神矍礫的老人雖不常見,但亦不算出奇,但乍然出現在賭場中卻是太不尋常。他又驀然警醒:賭場裏每時每刻都有人進出,自己為何偏偏對他的出現有極強感應?仔細看幾眼,只見這老人雖然衣著並不華麗,甚至有些破舊,卻幹凈得不可思議,似乎連賭場裏飛揚的塵土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