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風雲欲動

那林姓負弓男子正是名滿江湖的暗器王林青!

六年前林青在塞外與明將軍以偷天弓一箭為賭約,雖是表面上占了上風,卻深悉明將軍實是因多方顧忌而故意保存實力。他既公然放眼挑戰明將軍,已是將其作為自己攀越武道的一座高峰,這幾年來殫精竭慮、苦心磨礪,便是為了與明將軍再戰。武功高至明將軍、林青這種境地,想要寸進何其之難,勤修苦練已屬末節,更重要是提高自己在心境上的修為。正若師匠之間僅差一線,所余便是那份臨機一瞬的頓悟。是以當年林青在隔雲山脈的幽冥谷與許漠洋、物由心、楊霜兒分別後,便孤身雲遊天下。一方面是根據巧拙大師的暗示,尋找那能使偷天弓發揮出最大威力的換日箭;另一方面,則是欲借天地之力窮其玄機,探索武道的巔峰。

三香閣中,蟲大師與林青四手緊握,表面如常,心中卻俱是激蕩不已。他二人均是江湖上驚天動地的人物,早是互聞大名,仰慕已久,卻直到今日方才朝面,惺惺之情溢於言表。花想容與水柔清雖早猜出了此人是暗器王,但當真得以證實,仍是雀躍不止。要知明將軍數十年來穩居天下第一的寶座,位高權重,威震京師,兩年前縱是惟一敢與之作對的京師四公子之一魏南焰亦丟官失勢、亡命江湖,最終在峨嵋金頂死於天湖傳人楚天涯之手。而林青當年卻於萬軍從中一箭立威,當眾給天下第一高手明將軍下戰書,更在大兵圍逼下,安然脫身於幽冥谷。雖然不知實情如何,但此事早傳遍江湖,再經好事之徒添油加醋,以訛傳訛,暗器王已被視為明將軍的惟一勁敵。

幾人寒暄客套幾句。水柔清道:“此處說話不便,不若我們去須閑舫上細說。”林青此時方知今早救下的那條畫舫名喚“須閑”。他眼力高明,早看出花想容與水柔清均是身懷不俗武功,但卻猜不透她二人何以會與蟲大師走到一起。何況蟲大師一向出沒於中原,來此涪陵小城亦是蹊蹺,正欲知道詳情,聞言笑道:“船名如此不俗,正要去見識一下。”“這個船名是容姐姐起的,果然起得好……”水柔清眨眨眼睛,頑皮一笑:“我們從漢口一路逆江行來,不知因此成就了多少姻緣呢!”花想容奇道:“你這小丫頭亂說話,這船名與姻緣有何關系?”水柔情正色道:“須閑須閑,可不就是‘續弦’的諧音麽?”林青與蟲大師這才知道水柔清在調笑花想容,都大笑起來。

“清兒莫要胡說。”花想容大窘,望了一眼林青,紅著臉解釋道,“此船名本是取自前人的詞:‘一句叮嚀君記取,神仙須是閑人做。’”“好一句神仙須是閑人做。”蟲大師贊道,“我真應該早點搭上你們的船,多沾幾分仙氣。”林青這才知道蟲大師與花水二女只是半路相遇。他見花想容雍容清雅,不由想到那文冠天下的紅顏知己駱清幽。粗粗一算,自己與她亦有十年未見了。

幾人一路說笑出了三香閣,徑直來到“須閑”號上。船上除了幾位船工,尚有花想容與水柔清隨身帶著的四五個仆傭,見到林青正是早間救下他們的恩人,又是一番客氣。

須閑舫並不大,內艙分了五六個小間,花想容、水柔清與蟲大師各住一間,仆傭占著一間,船廳雖然不夠寬敞,但卻布置得井井有條。廳內擺放著雕鏤精細的家具,以屏風隔開,中間是一張雲石臥椅,左右配兩對檀木靠椅,襯以鏤花茶幾,玲瓏剔透的紫砂茶壺邊擺著四只漢玉細杯,鐫刻著鏤空花紋,上面沒有一絲茶銹。房間內不燃熏香,只有一口景泰藍花瓶上插有幾束百合,淡然的香氣隱隱襲來,更顯得明潔幽雅。

林青早上雖救下了須閑舫,但未進內艙,此刻乍見之下,顯是料不到這外表看似平常的畫舫內竟如此精致,不由嘆道:“果然是神仙的住處。”水柔清道:“這船上的家具都是我與容姐姐在漢口買的。”蟲大師笑道:“像你我這等粗豪男子怎會有這許多的閑情逸致細細布置,看來要做這神仙不但得是閑人,還須是女子才行。”林青微微頷首:“此間布置隨處可見機心,想來也定是花姑娘的傑作,果是深得翩躚樓真傳。”

花想容一呆:“原來你已猜出來了?”蟲大師笑道:“暗器王的眼力何等厲害,要瞞過他談何容易。”林青亦是一笑,對花想容道:“我雖沒見過嗅香公子,但素聞其行事講究、詩畫雙絕、朗詞妙墨、綺羅折花。既然知道了姑娘的芳名,再觀姑娘的行止,豈會猜不出來?”

原來這翩躚樓正是江湖上最為隱秘的“閣樓鄉冢”四大家族中的“樓”。四大家族分別是點睛閣、翩躚樓、溫柔鄉與英雄冢,一向少現江湖,但據說均有絕世武學。那翩躚樓的樓主便是江湖人稱嗅香公子的花嗅香,其成名武功便是綺羅劍法與折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