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幾年的功夫,林德海好似老了若幹歲,頭上已是多了若幹的白發,容顏也似乎憔悴了許多,看來雖然官運亨通,卻並不能讓他從昔日的痛苦中走出來。

“王師爺!”林德海叫道,從梅縣出來,他也就只帶了這麽一個辦事的人,其它的人稍微能幹的人都是已走光了。

“老爺!”王師爺應聲走了進來,說來也是奇怪,這王師爺倒是長胖了,原來幹瘦的他,現在居然也有了個小肚楠了。

“夫人去哪裏了?”喝了一口茶,林德海輕聲問道。

“夫人去了後院的佛堂,在哪裏念經!”王師爺小心翼翼地答道,不時擡頭描一下老爺的臉色。

“小姐呢?”

“小姐帶著幾個下人上街去了!”

哼,林德海重重地將茶碗叩在桌子上,臉色鐵青,向內堂走去。

當當當,一聲聲的木魚聲傳到林德海的耳中,他更是顯得煩躁起來,大步走進佛堂,對著夫人沒好氣地說:“敲,敲,一天就知道敲這亂木魚,你看我們這還像一個家嗎?”

林夫人擡著看了一眼林德海,淡淡地說:“老爺,我在為鈺兒祈福!”

“祈福?她要是死了,你祈福又有何用,她要是沒死,這幾年來,又何時曾回家看過我們一回,她為了一個臭小子,連爹娘也來要了,你又何苦這樣念著她?”

林夫人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轉過身去,再不理會林德海,自顧自地念著自己的經。

看到夫人的神態,林德海長嘆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立在院中,看著院子裏一座繡樓,眼角也不由得濕潤了起來,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又哪有不心疼的。

鈴鐺早已回來了,聽到義父義母在佛堂裏爭吵,已是躡手躡腳地跑回了房中,她住在後院夫人的隔壁,那座繡樓卻不是為她準備的。

聽到義父的腳步聲遠去,鈴鐺這才走了出來,上了哪座繡樓,拿起拂塵,輕輕地將本來就很幹凈的家具撣上幾撣,悠悠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小姐啊,你要是沒死,這麽幾年了,你怎麽就不回來看上我們一眼呢?”想起往日姐妹般的情份,鈴鐺就不由得流下了淚水。

夜已是深了,白天被義父義母的爭吵勾起心事的鈴鐺卻總也睡不著,披衣下床,走到窗邊,隔著窗欞,向那座空蕩蕩的繡樓望去。驀地全身一個激淩,繡樓中亮起了一點星火,雖然一閃即逝,但卻被鈴鐺看了個正著。

“有賊!”鈴鐺第一反應是走出門去,輕輕敲響了夫人的房間,雖說那裏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但這小賊居然也進入府內,鉆到小姐的繡房偷東西,未免也太猖狂了。

睡眼惺忪的林德海為官多年,早已是見慣了大場面,不動聲色的轉眼間就布置了下去,一時之間,數十名家人已是悄悄地圍了上去,將繡樓團團圍住。

隨著林德海一聲令下,火把、燈籠騰地聲全亮了起來,將繡樓照得一片透亮。林德海怒喝道:“那裏來的小賊,竟敢偷入知府府,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繡樓上一片寂靜,毫無反應。

林德海大怒,手一揮,眾人已是蜂湧而上。

哧哧數聲響起,眾人手中的火把,燈籠轉眼之間就被打滅,整個院子裏又重新陷入了黑暗,只余幾點微弱的星光。

鈴鐺眼尖,猛地發現一個淡淡的白影自樓中飄出,如同一片枯葉一般向遠處漂了過去。“有鬼啊!”鈴鐺大叫一聲,一下子躲到了林德海的身後,身子不由瑟瑟發抖。眾人聽她叫得慘厲,都不由得渾身汗毛倒豎,冷汗一層層地浸了出來。

林夫人突然沖了出來,雙手前伸,大叫道:“是我的鈺兒回來了,鈺兒,是你顯靈了麽,我是你母親啊,你現身出來,讓母親看看你啊!”哭聲遠遠的傳了出去,眾人越發感到害怕起來了,這些人都不是梅縣的老人,只知道老爺有個親生女兒,卻是早已亡故了,眼見夫人如此這般,都是面色難看起來,要不是老爺仍然一動不動,只怕眾人就要一哄而散了。

“夫人病了,將夫人扶回去!”林德海冷冷地道。

鈴鐺雙手扶著林夫人,向回走去,不時回過頭看著繡樓,真得是小姐顯靈嗎?那飄過的白影,的確有些像小姐的身形,一想到這裏,鈴鐺就不由得渾身抖了起來。

林德海雖然不動聲色,其實心中也是懷疑不已,那淡淡的白影他卻她是看見了。難不成真是鈺兒那丫頭陰魂不散,來這裏顯靈嗎?

搖搖頭,熟讀孔孟之書的林德海自來就對鬼神是敬而遠之,信奉子不語怪,哪肯信什麽鬼神。心中暗自打定了注意。

又一個黑夜很快來臨了,在院子裏的廂房中,幾雙眼睛牢牢地盯著繡樓,正是林德海,林夫人和鈴鐺,當初在梅縣的事,林德海不想讓什麽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