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行路難(第4/9頁)

韋膺望著崔庠離去的背影,目光寒冷如冰,表面上看來他身邊的心腹是厲鳴和崔庠二人,崔庠更是受到重用一些,但是實際上,他卻對崔庠有些不信任。此人有本事將辰堂投效來的牛鬼蛇神壓制得服服帖帖,武功出眾,平日行事也是十分得力,這樣的人才卻甘居下陳,自己對他又無多少恩惠,怎樣想來也覺得不安。

只不過韋膺本就不甚相信這些被武力財富所脅迫的屬下,所以才將辰堂大半力量交給崔庠統領,只是冷眼旁觀其中動靜,任憑這些四分五裂的江湖高手明爭暗鬥,自己卻從中選取一些可用之人,收服其心,編入血衛,而這些真正忠誠的血衛則由他自己親領,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反而是位在崔庠之下的厲鳴,因為得到信任能夠知道一些機密。方才和淩羽一席談話,韋膺便知道辰堂這些人中必有淩羽的人,而淩羽心氣極高,崔庠很可能便是她的目標,方才又見淩羽對崔庠這般態度,韋膺便更加疑心,此刻崔庠又坦然答應率眾自相殘殺,絲毫也不顧惜屬下生死,心中更是生出殺意。若非崔庠這般行事暗合了他的心意,只怕韋膺已經要驟下毒手了。

強自壓抑心中殺機,想到一切事情很快就會有個了斷,韋膺再度將目光投向飛瀑,只見一線流泉擊在石上,飛瓊碎玉,濺雪如煙,心中生出無限淒愴,舉目望煙霞,蒼煙無際,眼中霧氣浮起,陸燦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想起自己苦心保護的陸風有可能已經被殺,心中痛楚,再也難當,數滴清淚沒入潭中,轉瞬無蹤。

蜿蜒的山路上一行人馬緩緩而行,最前面是一隊禁軍,此刻都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恐落入驛道一側的深谷中去,身上都是衣甲齊備,雖然攀山過嶺,十分辛苦,卻完全沒有卸甲輕身而行的打算。中間行走的四五十人卻形貌各異,卻都是形容憔悴,風塵仆仆,更夾著一些老弱婦孺,其中有一個中年女子步履十分艱難。這女子雖然是粗衣囚服,卻依舊雍容風姿,只是容顏皆被汗水塵沙遮蓋,她身邊兩個青年女子各自背著一個包裹,雖然也是艱苦無比,但似是仍有余力,不時地攙扶這中年女子前行。除了這三個女子之外,還有五六個婦人,年紀多半在二三十歲上下,身邊多有男子扶持,一見便是夫婦模樣,更有一些男女童子,聚在一起,彼此相攜,奮力攀登,更有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實在不能獨立登山,被一個中年男子縛在背上前行。除此之外,便是二三十個男子,年紀仿佛,都在三十歲上下,雖然都穿著囚服,但是行動之間隱隱有殺氣威勢,隱隱結成軍陣,護在婦孺外側。

在他們身後,又有一隊禁軍,他們在攀登之時仍然小心翼翼地監視著前面的囚犯,唯恐出了什麽變亂。本來就是有個把人途中脫逃,或者出了變故,也不算是什麽大事,最多報上疾病而死即可,可是這些都是欽犯,別說逃走一個,就是死了一個,上面恐怕也會怪罪下來。

更何況這些禁軍都知道自己押解的是什麽人,大將軍陸燦威名赫赫,舊部無數,肯為他效死的義士更是數不勝數,事過境遷,陸燦鴆死喬園之日,有人欲要救援的事情早已沸沸揚揚,更何況本已被判了斬立決的陸雲被人劫走,若說不會有人路上劫囚,這些禁軍是絕對不信的。仙霞嶺山路崎嶇,卻攔不住江湖中人,若是有人趁機救走了陸夫人或者小公子,這可是滅門的大罪。

當然後面這隊禁軍為首的都尉段約心中更有別的煩惱,他也是個世家子弟,雖然家族勢力不大,卻也能勉強在建業立足,雖然他並非嫡子,卻也得承家族關照,做了個禁軍都尉,統率千余軍士,駐在建業城外,本以為這一生也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去,想不到這次卻接下一個燙手的差使,居然得到諭令,讓他押送陸燦家人到汀洲定遠,那裏可是蠻荒瘴癘之地,姑且不論能否活著回去,只是想到一路上的艱險就足以讓他裹足不前了。更何況他除了擔心會有人前來劫囚之外,更擔心另外一件事情,雖然在尚維鈞的高壓之下,並無多少人敢私下議論,可是尚維鈞有意斬草除根的流言蜚語早就暗中流傳,自己非是尚相心腹,想來也不會暗中示意自己途中下手,但若是真的得到密令,他也很懷疑自己有膽子下手。大將軍生前威名顯赫,舊部無數,若是自己真的做了幫兇,十有八九就會被當成替死鬼,就是尚相不滅口,那些驕兵悍將也放不過自己,就算僥幸無事,在軍中也別想擡起頭來,擔上這樣的罪名,就算是在尚相嫡系的禁軍之中,也難免遭到排斥。

更令段約頭痛的是,直到離開建業,他也沒有得到什麽密令,這樣一來便有兩種可能,一來是尚相並無意為難大將軍家人,這自然是最好不過,只要自己安全將欽犯送到定遠,就沒事了,想來大將軍的舊部也未必願意冒了叛逆之名中途劫囚吧,就算是劫囚,只要自己識相一些,倒也未必就死了,回到建業最多是除去軍職,在家族的斡旋下,性命應該無礙。可是如果尚相是準備另外派人截殺,自己這些人全做了陪葬犧牲,那可就一絲生機也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