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灑淚今成血(第6/8頁)

可是這年輕的使者卻肅容道:“楊參軍,你我兩國雖然是敵對,可是忠臣義士人所共敬,陸大將軍和楚鄉侯更是少年之交,份屬師徒,情同手足,雖然不幸中道分離,各為其主,以至於生死相見,可是私情不害公誼,還請將軍不要拒絕楚鄉侯一片誠心,想來就是大將軍泉下有知,也會樂於見到侯爺親來吊祭,人死如燈滅,想來大將軍也不會懷恨昔日恩師的。”

楊秀思索再三,終於嘆道:“江侯爺居然有此心意,我若堅拒,反而令天下人覺得我南楚將士心胸狹窄,只是在下不妨直言,若是江侯輕身來此,會有什麽後果楊某也不敢肯定,不過楊某定然盡力阻止淮東將士復仇之心。”

那少年使者端重地道:“我大雍上下皆相信南楚將士不會遷怒於我家侯爺,若有意外,想必也與將軍無關,只是我大雍太子殿下也在楚州軍中,殿下有令,若是侯爺有什麽短長,必要血洗淮東,才能向陛下交待,請楊參軍謹記此事,莫要等到刀兵一起,以為我軍不教而誅。”

楊秀眼中閃過厲色,冷冷道:“使者是在威脅楊某麽?”

那少年使者平靜地道:“縱然在下不說明,莫非將軍還想不到我軍擁兵泗州城下是為何麽?我大雍行事素來光明正大,故而太子殿下令在下向參軍大人明言此事,卻並非是有意威脅,我們兩國之爭,已是不死無休之局,縱然今日不戰,將來也是要戰的,太子殿下並不認為擁兵淮水就可以威脅將軍。”

楊秀聞言眼中閃過異色,道:“好個大雍太子,素聞貴國太子殿下自幼便有賢孝之名,想不到行事也是這般剛毅果決,好,楊某就靜候楚鄉侯前來祭靈,不過並不保證他的安全就是了。”

那使者也沒有驚怒之色,只是行禮想要告退,楊秀卻止住他,目光在這看上去平凡普通的少年使者身上凝注了片刻,問道:“還未請問貴使尊諱?”

那使者神色仍然是冷冷淡淡,道:“在下霍琮。”

楊秀目光一寒,良久才道:“原來是你,好,送客。”

待霍琮離開大帳之後,從內帳走出了韋膺,雖然只有數月時間,韋膺的形容憔悴了許多,尤其是陸燦死後,他在短短幾日之內,竟連兩鬢都有了星霜,這讓原本十分擅長保養的韋膺仿佛蒼老了幾歲。他目光幽冷地道:“楊參軍,你想不想為大將軍報仇?”

楊秀知他心意,淡淡道:“大丈夫就是想要報仇,也不能用這種手段。”

韋膺冷笑道:“你以為那人會是真心前來吊祭麽,只怕他離去之時,就是尚維鈞動手之時,你就不怕尚維鈞以此為借口為難你麽?”

楊秀從容道:“兩軍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何況是前來吊祭的使者呢?我就是這樣稟明朝廷,我朝素重禮法,想來尚相也不能以此為借口,韋兄,你對大將軍的心意我是感激的,可是這次卻不能任你動手。”

韋膺聽出楊秀話外之意,卻是懷疑自己想要報私仇,其實他雖然未必沒有趁機報復之意,可是卻實在是想替陸燦報了江哲陷害之仇,但是望著楊秀淡漠的神情,卻是沒有再多言,轉身黯然離帳,心道,這世上也只有大將軍一人敢於相信我,他如今已死,南楚軍中也不是我久留之地了。

走出大帳不遠,厲鳴匆匆走來,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韋膺見他神色古怪,正欲動問,他已經走到韋膺身邊,低聲向他說了幾句話,韋膺眼中也閃過匪夷所思的神色,厲鳴見狀又低聲道:“崔庠傳來消息,門主已經同意對陸氏下手,傳書請首座回去,門主許諾既往不咎。”韋膺目光沉凝下去,良久才道:“等我見過江哲之後,我們便回去。”說罷又冷笑道:“這場貓哭耗子的好戲怎能不看呢?”

翌日,大雍前來吊祭的車馬渡過了淮水,一行人皆著素衣,在南楚軍士虎視眈眈之下,來到了廣陵大營。

我坐在馬車上,靜靜地想著心事,這次隨行的除了小順子和呼延壽之外,虎賁衛是一個不拉的全部跟來了,本來是不想帶他們的,這麽多高手勇士,不是挑釁麽,可惜他們居然說什麽若是不能保護我,有違皇上旨意,我也就只好認了。除此之外,隨行的還有霍琮和杜淩峰,霍琮昨天自請出使也就罷了,這次還要和我一起來,罷了,這小子要是不怕死就讓他跟吧,至於杜淩峰,我實在是覺得他在我面前如坐針氈的模樣十分有趣,原本只是一提罷了,並不準備讓他跟來的,誰知這小子居然咬著牙跟來了,想想也覺得好笑。不過也不知道小順子是怎麽說服了李駿和裴雲的,我原本還擔心得讓小順子背著我跑到廣陵來呢。

馬車停了,小順子在外面請我下車,我伸了一個懶腰,這一路真是折騰人,路不大好走啊,連年征戰,道路損毀,等到拿下淮東之後,應該糾工整頓一下道路。走下馬車,覺得外面的陽光有些強烈,忍不住迷了迷眼睛,眼前一片縞素,不論是地上的積雪,還是南楚軍士手中的兵刃,都映射著明亮的光芒,令我幾乎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