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欠東風(第2/4頁)

聽得此言,霍琮只覺得腦子裏面轟隆一聲,身體竟似僵住一般,目光越過那拜倒的將領,他向內望去,只見店房正中的座頭上,坐著兩個自己熟悉無比的人。那個容顏潔如冰雪,比起三年前容顏雖然有幾分變化,卻依舊華年如昔的青年,不正是先生時刻不離的侍從邪影李順麽。而那個青衫及地,灰發霜鬢,容顏上又多了幾分風霜之色,雙目卻是越發溫潤深邃的男子,不正是闊別數年的恩師麽?

那男子伸手虛扶,令那將領起身,然後目光望向店門處,笑道:“琮兒,三年不見,你不會是認不得為師了吧,真是枉費為師親自來迎你的心意了。”

望著那雙滿是贊賞欣慰的深眸,霍琮只覺得心中糾纏多日的憂懼如同見到烈日的冰雪,轉瞬間化去無蹤,再也忍不住激動的心緒,撲到那男子面前,拜倒在地,哽咽道:“弟子叩見恩師,恩師一向可好。”語聲未歇,滴滴淚水已經滴落塵埃。

見到霍琮雙肩輕顫,卻是強自抑制激動的模樣,我也是心中震動,這一刻,我也不由生出歉意,想到這幾年刻意委屈這個心愛的弟子,他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樣的壓力,也真是難為了他。上前將他攙起,挽著他坐下,笑道:“好了,這幾年雖然苦了你,不過尋常人可是很難有這樣的機會,像你這般年紀就牧守一方的,海濤傳書來,說你助他作戰十分得力,牧守普陀也是殫精竭慮,還要薦你正式任官呢。不過我卻替你婉拒了,這幾年不過是讓你歷練一番,也讓你熟悉一下庶務,若是出去任官卻是不必了,在我身邊再學幾年,到時候就可以直接輔佐太子殿下理政了,若是現在有了官職反而麻煩。”

聽了恩師諄諄善誘的一番言辭,霍琮原本心中暗藏的不安漸漸淡去,拭去淚痕,這才發覺店內已經只剩下了江哲、李順和自己,其他不相幹的人都已經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留下了一個獨立的空間讓他們師徒敘談,至於李順,霍琮自然知道此人與恩師本如一體,他留在此地並無掛礙,平靜了一下心情,霍琮將心中久藏的疑問提出道:“先生,弟子在定海得知戰報,心中長有疑惑,孫子有言,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先生深通兵法,應知戰事膠結,有害社稷黎民,若是能勝,理應速戰速決,若是不能勝,也應偃旗息鼓,厲兵秣馬,以待時機。先生得皇上器重,為何不盡心竭力,或者諫言皇上罷戰,或者一鼓作氣,平定南楚呢?”

我聞言微微一笑,道:“琮兒,天下有識之士都說南楚暗弱,為何大雍履攻不下?你可知其中緣故?”

霍琮正色道:“南人多半都存苟安之心,愛慕榮華,無心進取中原,若論兩國戰力,除了大將軍陸燦麾下各部之外,其余多半戰力不強,我軍精銳可以以一當十,所以南楚無力對大雍產生威脅,此南楚之暗弱。雖然如此,江南富庶,沃土千裏,又有江淮阻隔北方鐵騎,更有蜀中扼守江水上遊,利於防守,自古以來,扼守江淮割據江南半壁江山的諸侯數不勝數,南楚國主只要擁有民心,穩守江淮天險,再有一二名將扼守要地,軍心如一,就可令大雍望長江而嘆。如今南楚撫有江南數十年,雖然如今權臣秉政,但是政局尚稱穩定,捐稅並不沉重,平民尚可勉強安居,民心仍然依附,更有陸大將軍這般的名將阻我軍南下,所以戰事膠結數年,履攻不下。”

我暗暗點頭,霍琮這幾年果然大有長進,又問道:“既如此,你看如今局勢,雙方誰占了優勢呢?”

霍琮早已將這些事情想得通透,不加思索地道:“襄陽在我軍手中,南楚軍便沒有北上荊襄,進兵南陽,威脅關中的可能,徐州固若金湯,南楚淮南軍便沒有北上青徐的機會,蜀中大半已經落入我手,南楚軍只能據巴郡、夔州自守,如今南楚軍只能被動防守,優勢再何方不問可知,只是南楚軍仍然能夠自保,而且這幾年兵鋒磨礪,南楚軍的戰力也漸漸加強,若是再拖延下去,此消彼長,說不定優勢就會轉到南楚軍手中。”

我欣慰地道:“你能夠看穿這一點,果然沒有荒廢時光,不錯,現在南楚似危實安,而我軍雖然占據優勢,卻是外強中幹,陸燦非是不思進取之人,三年前他趁著我軍沒有及時增援的機會,突襲楚州、泗州,若非我軍先在定海發難,只怕已經被他趁機奪取了空虛的徐州。雖然我因勢利導,利用襄陽守將容淵的心結,奪取襄陽,反而占了一絲上風,可是陸燦雄心卻是展露無遺。如今南楚雖然處於弱勢,可是卻被陸燦趁著連年苦戰,盡收江淮兵權,練就一支不遜於我軍的精兵,只待我軍稍現疲態,他就會奇兵突出,攻我軍之不備,將大雍平楚的努力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