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卻泛扁舟(第3/3頁)

這時,那錦衣公子微微一笑,目光從黃冠道士身上移開,轉向那布衣儒士望來,這儒士心中一震,這錦衣人雙眸有些黯淡,顯然神氣不足,只是平常人模樣,但是凝神看去,卻覺得他雙眸淵深似海,沉靜幽冷,更透著看破世情的恬淡神采。目光流轉,這人的面容頓覺生動起來,配合他清秀白皙的容貌,令人生出難辨他真實年紀的感覺。

這布衣儒士本是南楚武林出類拔萃的人物,劍法出眾,又是滿腹經綸,足智多謀,在南楚可以和他相提並論的不過是數人罷了。他的見識深遠更非是常人能比,四目對視,只是一瞥之間已經覺出這錦衣人的不凡之處,眼睛余光望去,自己的同伴似是沒有察覺,面上都是不耐之情。布衣儒士心中越發震駭,自己的同伴比自己年長許多,更是飽歷世情,竟未看去這人真正的神采,若非是這人隱晦光芒,只是在和自己對視之時才流露出來,就是這人的氣宇風標,若非智慧閱歷到了一定的層次,根本無法領略。想到此處,他心中不由生出歉意,覺得自己斷然拒絕,未免有些失禮。

正在他目中閃過猶豫掙紮之色時,那黃冠道士已經不耐煩地道:“話也說過了,可以走了吧,真是可惜,好好的興致,都被這些紈絝子弟打擾了。”

布衣儒士眉頭一皺,正欲出言阻止同伴惡語,那畫舫之上的錦衣公子突然揚聲笑道:“等一等!”

那黃冠道士一挑眉,正欲說話,卻已經被布衣儒士阻住,他對著畫舫一揖道:“同伴魯莽,多有失禮,尚請海涵。”這一次他眉宇間一片誠心誠意,全然沒有方才淡漠疏離的意味。

此時兩人相貌皆已落入我眼中,那道士大概三十六、七歲,相貌清奇,但是眉宇間似有深愁,那布衣儒士年過三旬,劍眉星目,英俊儒雅,氣度風流,這兩人都是氣度不凡,這樣的人物,縱然是無禮些,我也舍不得不告而殺。方才那聲“等一等”非是阻止這兩人離去,而是阻止我身後艙中的小順子出手,小順子素來對我敬愛,見那道士屢次拂逆,早已生出殺意,只是他早已可以將殺意收斂自如,泄漏的一絲殺意若有若無,除了我這極為熟悉他的人之外,別人多半難以察覺。

向前行了一步,我淡然自若地道:“卻是在下失禮了,貿然相邀,既無名貼,也無引見之人,只是在下生平最愛豪邁風流之士,閣下琵琶之聲盡述憂國憂民之意,這位道長所唱更是故德親王最愛的詞章,國難思良將,可知道長胸懷。在下雖是庸碌之人,卻也感佩兩位拳拳之心,故而前來相邀,只是想不到兩位如此峻拒,聽道長語氣,似是不滿世家子弟崖岸自高,但是如今看來,想來我們三人之中,崖岸自高的是兩位憂心國事的義士,而非是我這只愛安樂的俗人。”

那兩人默默聽完,那道士面上滿是尷尬驚怒,繼而又變得有些灰心喪氣,反而那布衣儒士目放奇光,面上露出傾慕之色,抱拳一揖道:“閣下說得是,是我們太拘泥了。不過敝友也是情有可原,近日陸大將軍欲在吳越練義軍,鞏固海防,缺少軍資,在下和這位兄弟有意說服吳越世家捐助義軍,昨日方從無錫返回,卻是人人推辭,個個退後,費盡心力,也只募得三成之數。所以我這位兄弟心中煩惱,看到閣下畫舫錦衣,便有遷怒之意。”

我聞言略略一驚,想不到這兩人竟是陸燦的助力,與他們盤桓會否泄漏身份呢?心思一轉,我笑道:“原來如此,兩位果然是俠士之風,為國為民。看樣子兩位想必是準備去吳州募款吧,在下與吳州首富‘擷繡坊’周東主乃是故交,在下之言,他總能聽從,若是他肯帶頭捐資,想必對兩位會有所幫助。這樣一來,兩位總不至於還要拒絕我的好意吧?”

那兩人溫言目中都是閃過喜色,那道士更是面紅耳赤地作揖道:“若是如此,貧道向公子致歉,公子有為國之心,貧道代大將軍多謝閣下慨然解囊。”

我笑道:“謝不謝的就算了,兩位若是看得起在下,還請過來一敘。”

這一次兩人都沒有拒絕,也不需跳板,都是輕身縱上畫舫,自有船夫去將小舟系在畫舫之後,我伸手肅客,將兩人請入前艙,自己隨後跟入,給呼延壽一個眼色,讓他回到後面去,免得他露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