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顧頻煩(第6/7頁)

一個侍衛踏雪而來,小順子走出亭去聽他稟報了什麽,轉身回來道:“公子,夏侯沅峰求見。”

我微微一愣,怎麽夏侯沅峰會來我這裏,自從東川之事後,這人總是躲得遠遠的,倒好像我是鬼怪一般,心中好奇,我笑道:“請夏侯大人到這裏來。”

不多時,夏侯沅峰隨著侍衛迤邐而來,雪色輕裘,臨風玉樹,明朗如月,這人若是看外表絕對想不到竟是血染雙手的明鑒司主事。

我站起身來,在亭中相迎,亭外飄雪如織,我自然不會去領教其中的寒氣襲人,伸手肅客,請夏侯沅峰入座,我笑道:“不知道夏侯大人怎麽有空前來造訪,大雪漫天,有佳客登門,不可無酒,小順子,取一壇禦酒來,這壺‘凝春’太香艷,夏侯大人是不會喜歡的。”

夏侯沅峰笑道:“侯爺不必費心,久聞長公主殿下采百花之精釀造的‘凝春’酒,香醇綿軟,飲之如瓊漿玉露,下官早有意品嘗其中滋味,只是不得門而入,今日有幸親見,豈能錯過美酒。”

我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道:“這‘凝春’酒乃是長樂親釀,其中除了百花之精,還加入了許多滋養身體的藥物,常年飲用可以令人耳聰目明,身輕體健,只是過於綿軟香醇,不大適合雍人口味,想不到夏侯大人卻能領會之中妙處。”

夏侯沅峰恭敬地道:“長公主殿下深情感天,為了侯爺康泰,才釀制此酒,那些外人怎知長公主之心,如何能夠領略此酒深意,況且那些凡夫俗子也沒有資格品嘗這絕世美酒。”

我聽到此處已經知道夏侯沅峰的來意,用長樂的深情提醒我不要忘卻自己和大雍皇室不可斬斷的牽絆,只是他夠聰明,利用這寄托長樂情衷的“凝春”酒抒發心意,倒是讓我生不出惱意。

示意他坐下,我親手斟了一杯酒給他,道:“既然夏侯大人深知此酒的珍貴,就請喝上一杯,此酒每年只釀造二十四壇,除了送給太後娘娘、皇後娘娘、齊王妃殿下的幾壇之外,再無流傳。”

夏侯沅峰坦然落座,道:“拙荊蒙皇後恩典,賞賜了一壺‘凝春’,才有幸嘗到這難得的佳釀,今日若是侯爺大度的話,不如讓下官多飲幾杯。”

我已猜知夏侯沅峰的來意,不過卻也好奇他憑什麽相信自己能夠說服我,所以故意不問他的來意,反而殷勤勸酒,對著亭外茫茫飛雪引經據典,和夏侯沅峰討論起詩詞歌賦來,認識夏侯沅峰這麽多年,只知道他心思細密,腹有權謀,武功過人,心狠手辣,可是今日一談論,才發覺此人果然是文武雙全,初時本是有意為難考較,談論了許多時候,反而覺得和此人聊天十分愉快,不由漸漸淡忘了他的來意。

夏侯沅峰見氣氛融融,心中暗喜,把酒道:“下官聽說侯爺在北漢時曾經和詩一首,以抒心臆,其中有兩句‘生不冀求兮南歸雁,死當葬我兮楚江畔’之句,不知可是實情?”

我心中一動,知道他終於開始進攻了,他所提及的詩句,是我感於譚忌絕命詞的悲慟,所和之詩,這件事情夏侯沅峰也知道,倒也不甚意外,他是明鑒司主事,當時我身邊的侍衛都是虎賁衛高手,必然有人將這詩詞送到禦前,夏侯沅峰得到李贄寵信,這又不是什麽隱秘,他知道也是可能的。不過他是要指我留戀故國麽?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諷微笑,我淡淡道:“故國之思,人之常情,夏侯大人敢是要上折子參我麽?”

夏侯沅峰卻又轉移了話題,道:“這一次裴將軍在淮東輕身涉險,計取楚州,雖然立下大功,可是未免太冒險了。”

我隨口道:“裴將軍性情如此,喜歡親自上陣廝殺,不過若是到了緊要關頭,他不會這麽做的。”

夏侯沅峰笑道:“不過裴將軍倒是膽子極大,鎮淮樓公然折辱侯爺至親,想來也令下官佩服。”

我心中一凜,目光低垂道:“荊長卿雖然是江某表兄,但是他是南楚忠臣,道不同不相為謀,裴將軍此舉並無不當之處。”

夏侯沅峰搖頭道:“裴將軍不過是沒有留意罷了,若是他早知道那人身份,必然不會輕辱,不過侯爺對貴親十分關愛,沒過幾日,荊長卿就從楚州大牢裏面失蹤了,聽說已經回到了嘉興,雖然這一戰南楚勝了,令表兄不免有棄職私逃之嫌,不過想來沒有人會為難荊氏,畢竟陸大將軍如今權傾朝野,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會有人對荊氏下手。”

我露出一絲冷笑,當初在東川,夏侯沅峰就想奪取錦繡盟的權力,雖然我讓他如了願,可是也給了他一個教訓,如今他又想插手我在南楚的勢力麽?莫非他此來不是為了說服我和李贄和解?

站起身來,走到琴台之側,輕撫琴弦,琴聲錚錚,透出肅殺之意,我淡淡道:“夏侯大人還有什麽要說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