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問是誰家子(第4/8頁)

第二日,崔玨和董山重整旗鼓,再次攻城,這一次兩人也不理會什麽攻心和士氣的事情,只是中規中矩的攻城,抓住每一個破綻,捕捉每一個時機,在如同細水長流的攻勢中,不時發起狂風暴雨似的攻擊,夜襲、突襲,無所不用其極,石觀也是毫不示弱,守城時穩如磐石,夜裏也趁機偷營截寨,整整十二天,兩軍幾乎是將所有攻城守城的手段一一演練了一遍。借著堅城的保護,壽春守軍可以說和雍軍實力相當,戰力上面,雍軍雖然強些,但是淮西軍也不是弱者,可以說雙方拼得就是士氣和毅力。這方面壽春守軍也不欠缺,陸雲這些日子幾乎是敵軍從哪裏主攻,他就到哪裏去守城,從初時的稚嫩,到後來的成熟,他成了南楚軍千裏挑一的勇士,就是下面攻城的雍軍,也知道壽春有一位年紀不大的神箭手,少年勇士。這樣的陸雲成了壽春軍民心中的支柱,只要陸雲在這裏,那麽就一定會有援軍,陸雲小小年紀就這樣勇猛,陸大將軍一定是名不虛傳,只要援軍一到,就可以擊敗雍軍。這樣的念頭讓每一個淮西將士都悍不畏死,也讓壽春成了雍軍心目中收割人命僅次於襄陽的修羅場。

石繡也沒有絲毫示弱,對於陸雲,她有著極強的較量意識,她的寶劍雕弓,收取的性命不比陸雲少多少,而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人都穿著同樣的盔甲,身量相仿,有著同樣出神入化的箭術,雖然一使刀,一使劍,可是在雍軍眼裏,他們被當成了同一個人,所以壽春的少年勇士瞻之在左,忽而在右,成了雍軍心目中頗為神秘可怕的眼中釘。

十一月二十日,酉時,雍軍終於停止了攻勢,再次毫無所獲地退走了,陸雲望著遠去的雍軍,這些日子,因為南楚軍的襲營,雍軍已經將大營挪到了十裏之外。陸雲疲憊不堪地活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將手中的橫刀丟落,他自己的鋼刀早已毀去,這柄刀是從攻城的雍軍手中多來的,用得卷了刃自然丟掉即可。這時候,石繡大踏步走了過來,她身上的戎裝也是盡被血染,在守城或者襲營的時候,兩個人頗有默契地不在一個地方出現,但是冥冥中似乎有無形的力量讓他們彼此牽絆,即使隔著千人萬人,似乎也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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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繡上前對陸雲道:“雲弟,今晚還去劫營麽?”

陸雲搖頭道:“玉錦,今天不行,連續劫了三日,今天雍軍一定會有防備,我已經跟伯父說過了。”在雍軍和南楚軍彼此偷營襲城的過程中,陸雲表現出了十分機敏的直覺,選擇劫營時機十分恰當,而且敵軍若有埋伏,陸雲總能在斥候探查之前便生出不妥的感覺。就連陸雲也覺得奇怪,是不是在長安上了太多的當,讓他變得這般敏感。至於稱呼石繡“玉錦”,則是因為石繡不許他稱呼姐姐,直接稱呼名字又覺得失禮,所以陸雲索性稱呼石繡的表字,這是半年前石繡的師父離去之前贈給她的字。

石繡點點頭,無所謂地道:“好吧,那麽咱們回去吧,這一身血衣穿著多不舒服。”說完不耐煩地聳聳肩,這個姿勢若是別的女子做來必定粗野難看,可是石繡做來,卻有一種灑脫不羈的感覺,更何況她本就穿著男裝,活脫脫一個少年將軍,哪裏有半分女兒情態。

這本是陸雲看慣的動作情態,可是不知怎麽,今日陸雲心中突然一顫,竟然想起了原本已經在記憶中深藏的昭華郡主江柔藍。初次相見,柔藍也是穿著男裝,可是和石繡不同,她雖然穿著男裝,卻是那般的嬌俏端麗,她的氣質純凈,如同清泉一般明晰,或許是身份的緣故,她的光芒是那般耀眼,雖然沒有嬌縱之氣,甚至可以說是善解人意,天真無邪,可是陸雲總覺得柔藍有一種仰之彌高,望之彌遠的氣質。可是眼前這個少女,卻讓陸雲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如手足,如骨血,不可分割,兩人相處之時,幾乎不需言語,就可以溝通無礙。石繡看看莫名其妙發呆的陸雲,習慣性地一腳踹去,陸雲下意識地想避開,可是不知怎麽看到石繡帶著嗔意的目光,身軀便移動不了,結果被踢得結結實實。陸雲一聲慘叫,引得眾將士掩嘴偷笑,這樣的好戲這些日子總在上演,他們早已經看得熟了。

這時,石觀身邊的親衛奔過來道:“少將軍,少爺,將軍召你們過去。”

陸雲和石繡奇怪地互望一眼,然後陸雲不再揉腿,直起身來,和石繡一起向石觀所在的方向走去,到了石觀處,見他左臂上停著一只灰羽紅睛的信鴿,陸雲心中一動,上前驚喜地問道:“伯父,可是反攻的時候到了?”

石觀微微一笑,將手中的一張細綿紙遞給陸雲,陸雲拿過一看,只見上面繪著只有一個鐵劃銀鉤的“戰”字,下面蓋著南楚大將軍陸燦的金印,除此之外字條一角還有一個小小的“丙”字,陸雲只覺得心中狂喜,再也說不出話來。石繡在旁邊看的迷糊,索性搶過字條,翻來覆去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