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雁門喋血(第2/5頁)

那老者眼中閃過淩厲的光芒,仔細的打量了赤驥片刻,道:“你就是楚鄉侯的侍從,伯樂神醫王驥,這名字是真的還是假的?”

赤驥只覺得那老者目光如同利劍一般,穿透了自己的心扉,不由感嘆難怪此人可以鎮守代州多年,果然是名將氣度,他恭恭敬敬地道:“晚輩本是孤兒,除了知道自己姓王之外,並沒有名字,昔日我家公子收留晚輩在身邊,賜了赤驥這個名字,後來晚輩便為自己取名王驥,並非是假名。”

林遠霆淡淡一笑,道:“彤兒,你二哥的靈柩是否已經運回去了了?”

林彤眼圈一紅,道:“是的,等到蠻軍退後,還要父親主持,將二哥的靈位送入祠堂。”

林遠霆愛憐的拍了拍林彤的肩膀,對赤驥道:“賢侄見笑了,彤兒這孩子心太軟,其實傷心什麽呢,百余年來,代州林家死在沙場的不計其數。我這一輩兄弟五人,只有我一人活了下來,幾位兄弟都死在戰場上,沒有一個善終,如今又輪到他們這一輩,唉,澄邇已經去了,碧兒和澄山、澄淵都被阻截在晉陽,一旦雍軍合圍,也是九死一生,澄儀性情粗暴,彤兒年輕識淺,今次林家就是煙消雲散也沒有什麽奇怪。我林家有規矩,只有戰死沙場的族人的牌位才有資格進祠堂享受後人供奉,百多年來,不能進去的也不過寥寥數人,本來老夫以為數年邊疆平靜,大概是要終老病榻,沒有機會進祠堂了,想不到今日又有了機會,彤兒,為父決定冒險一次,拼掉蠻軍的主力,雖然這樣一來雁門守軍恐怕會全軍覆沒,可是蠻人也是元氣大傷,就有法子將他們逐出代州。”

林彤“哇”的一聲痛苦出聲,撲在父親懷中淚如泉湧,林遠霆這是在交待後事,她心中怎不明白,赤驥上前欲伸手安慰他,卻被林彤避過,赤驥心中一痛,朗聲道:“侯爺,郡主,若有什麽重責請交給赤驥去做。”他心中只有一念,便是死在林彤之前,林遠霆心中了然,望向赤驥的眼神多了幾分嘉許,說道:“賢侄人品才華都和彤兒相配,只可惜彤兒既然身為林家的後人,就沒有舍棄代州軍民逃生的理由,彤兒,你可怨怪為父麽?”

林彤擦幹眼淚,道:“爹爹何出此言,若能戰死沙場,女兒也可進入祠堂,這是何等榮耀,女兒怎會怨怪父親,請爹爹吩咐,我們該如何做?”

林遠霆欣然一笑,道:“好,我林家果然沒有貪生怕死之輩,不過你們也不可輕易舍棄生命,此戰之後或能留得性命,你們也不可輕言犧牲,彤兒,我昨日已經令你大哥帶了降表去見雍帝了。”

林彤大驚,道:“父親你說什麽,請降,這是為什麽,你將母親和姐姐,還有三哥四哥置於何地?”

林遠霆擡手阻住林彤說話,淡淡道:“林家是為了代州而生,不是代州為了林家存在,我已經想得很清楚,雍帝的大軍截住代州和晉陽的通道,代州已經成了孤軍,只能獨自面對蠻軍,這次我雖然可以設下計策,破去蠻軍主力,但是四分五裂的蠻軍一定會更加猖狂狠毒,代州主力被阻截在晉陽,對著十數年來最猛烈的一次侵擾,代州已經是無能為力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投降大雍。雍帝乃是賢明聖主,怎會不知道代州的重要,之所以沒有攻入代州不過是礙著我們林家罷了,如今我令你大哥去請降,又將僅剩的兵力消耗在雁門關戰場,雍帝就再沒有任何顧忌,必然會星夜前來援救,代州幾十萬百姓就可以免受蠻人殘害。”

林彤淚如雨下,她明白父親是要用林家的犧牲換取代州的生存,她抽出腰間佩刀,在左臂上一劃,鮮血泉湧,血淚交映下,林彤肅容道:“女兒明白父親的意思,林家只可以為代州犧牲,若是女兒僥幸生還,也會向雍帝請降,絕對不會讓代州軍民為了我林家的私事和大雍鐵騎為敵。”

赤驥聽到此處也是心痛如死,這兩父女所說他全然不能辯駁,昔日離開公子的時候,公子就曾經暗示就是代州勝了蠻人,林家也難逃覆滅的結局,因此希望他能夠即使脫身,甚至就是帶走林彤也可以,保住一人還是可以的,那是公子未曾言明的意思,可是此刻他卻明白,自己心愛的女子果然是巾幗英傑,是斷然不會苟且偷生的。他撲通跪倒在地,道:“侯爺,晚輩對郡主情有獨衷,希望侯爺將郡主許配給赤驥,赤驥情願和郡主同生共死。”

林遠霆眼中閃過欣慰的神色,但是卻搖頭道:“賢侄,你近日來助我代州軍民守衛雁門,已經是犯了貴上的大忌,如今何必還要蹈此死局,楚鄉侯聖眷正隆,賢侄你日後前途無量,何必要為小女放棄一切。”

赤驥不語,接下腰間竹笛,吹奏了起來,那笛聲高亢激越,林遠霆雖然出身將門,卻是娶了一位曾有才女之稱的公主妻子,對於音律也不陌生,聽了片刻,拊掌唱道:“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裏,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詞曲勇烈,令得室外守衛的將士也都側耳傾聽,心中滿是赴死的豪情。林遠霆嘆息道:“想不到你也能領會鐵血金戈,生死一擲的豪情,好,好,你果然配得上彤兒。”這時,笛聲一變,卻是纏綿悱惻中帶著義無反顧的激烈,林彤心中一顫,沉迷在情郎用心血演奏的曲調當中,甚至不知曲聲何時停止,只聽見赤驥一字一句道:“舍卻殘生猶不悔,求侯爺將郡主許配給我。”